是受孕後第二個三月的子宮。
第二,缺乏基本科學訓練。
不用長度、寬度、厚度、厘米等等科學概念,堅持像土鼈中醫似的,手比劃瓜果梨桃。
第三,缺乏基本科學人格。
一個問題,因為問了三遍,給出三個完全不同的答案,沒有立場,沒有自信,難免将來不成為科學騙子,掮客,叛徒。
八六師兄在留級之後的第三個月突然消失,謠傳被降級之後羞辱交加去了澳洲,在墨爾本的一家中餐館當後廚,一款清蒸魚上過當地電視。
老二心中内疚,去澳洲講學的時候托人約八六師兄吃飯,想勸他振作起來,重新回醫大修完學業。
八六師兄是開着奔馳敞篷跑車來悉尼的,請老二吃了澳洲最好的西餐,喝91年的PenfoldsGrange,說,在上悉尼醫學院,明年畢業,說,想念北京,連續夢見在外交部街59号的英式别墅,幫前輩師太師爺們除草。
老二含着半口新世界的PenfoldsGrange,口腔好像泡在漫長的時間的水裡,多種美好的空間和植物味道都在這半口液體中還原,想起五十年前常喝的法國酒,想起現在泔水一樣的國産幹紅,完全沒提回去讀完仁和醫大的事,說,你知道嗎,外交部街59号的英式别墅,五十年前,一個教授住一個,現在十戶人家住一個。
老二也給我們上過課,右手中指上有個巨大的鑽石戒指,年老肉陷,她習慣性地用大拇指撥動鑽戒,鑽戒在中指指掌關節以上滴溜亂轉,陽光下、燈光下,紮眼極了。
小紅當時說過,秋水你看,女人不靠上床,也能有兩克拉的大鑽戒,你要對女性更加尊敬,天地比你丫想象的寬闊多了。
當時,我點頭同意。
幾年後接到小紅的電話,說她在紐約第五大道交五十七街的Tiffany總店,剛給自己買了個大鑽戒,套在中指上,鑽石真大啊,整個中指全都被蓋住了,真亮啊,以後夜裡上廁所不用開燈了,中指上的肉還飽滿,還不能像老二教授那樣把戒指在骨節上滴溜亂轉。
我在電話裡說,開心了?小紅說,秋水,我操你媽,我的一輩子都被你毀了,我坐在110街的馬路牙子上,我想哭。
第三酷刑,210教室放幻燈。
210教室很暖和,病人怕冷,醫院暖氣十月初起,四月底停,很黑,三層窗簾,很舒服,前排都是沙發椅。
所以,幻燈機支在第三排中間,誰也不想坐靠幻燈機的座位,坐在那裡,需要負責根據教授指示,按按鈕,翻轉到下一頁幻燈,再犯困也不好意思睡着。
“同學,遲到了兩分鐘。
”姚大教授說。
“上次衛生部部長來講座,他遲到了五分鐘呢。
”厚樸插嘴說。
他照例坐在第一排,筆記本攤開,圓珠筆握牢,做好認真聽課的所有準備。
姚大教授沒理他,但是臉色好像好看了些。
“對不起。
”我坐在幻燈機的右手,左邊的位子還是空着的。
姚大教授開始慢慢講JohnSnow如何在一百五十年前,用圖表描繪霍亂流行的特征,在地圖上把死人、病人、飲水處都标記出來,于是判斷出飲水和霍亂密切相關,封閉了BroadStreet上的兩口水井,救了好幾百條人命。
教室裡又暖和又黑又舒服,這濃密的黑暖像一床大棉被子一樣蓋在我身上,蒙住我的頭,我模模糊糊看見一八五四年倫敦,得霍亂的人,我按幻燈機的手開始變得機械,眼皮在重力作用下開始下墜。
媽媽的,那些被醫用酒精驚了的階級蛔蟲怎麼現在不爬出來繼續從腦子裡面往外淩遲我呢?我試圖想一些最能令我興奮的事情,我也要像JohnSnow一樣造福人類,我要寫本黃書,不要太長,三、五萬字,不要插圖,我崇拜想象。
一本真實、美好、善良的黃書,要像每個男人的腦幹脫了内褲一樣真實,要像花絲把花藥播散在雌蕊柱頭上一樣美好,要像餓了吃飯再餓再吃一樣善良。
《金瓶梅》裡面的黃段子都是後加的,仿佛硬摘了手套、給五個手指戴上安全套,每個段子都不連着。
《肉蒲團》太沒創意了,借着和尚秃頭教訓龜·頭,借着教訓龜·頭,非常樸實地把《素女經》擴寫了二十倍。
這三、五萬字要是寫高了,造福人類啊,像JohnSnow一樣,像雜交水稻一樣,像廣譜抗生素一樣。
想象中,這個念頭像個種子,慢慢長大,故事梗概像藤蔓一樣蜿蜒攀爬,神啊,創造、保護、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