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下來,比兩年前削短了很多,側身站在七樓自習教室的門口,隔了半分鐘,我擡眼看見。
柳青說:“出差到香港,在太子大廈找老裁縫做了一身西裝,穿上之後覺得半男半女但是很帥,忽然想起你。
既然穿了西裝,去吃西餐吧,還有另外一個朋友也去。
”我們去了王府井北邊東廠胡同附近一個叫凱旋門的法國餐廳,端盤子的都是男的,柳青教導我說,高級西餐館子最大的特征之一就是端盤子的都是男的,更高級的西餐館子,端盤子的都是“玻璃”。
我點頭,反正我不懂,柳青說什麼就是什麼。
柳青那個朋友也點頭,他也穿了西裝,不像男的也不像女的,像個胖子。
我們互相介紹,我說我是學醫的,婦科。
他說,他懂,呵呵。
他說他是做商業的,文化投資,儒商。
我說,不懂。
他說,他原來是做林業的,後來商業運作成功轉型到能源領域,後來全球大勢和中國經濟持續穩定提升,他很快完成了原始積累,很快掙了沒數的錢,很快體會到了中年危機:知道了自己的斤兩,這輩子,知道有些東西一定做不到,比如比比爾蓋茨還富,已經絕望,有些東西一定做得到,比如搗鼓搗鼓掙幾個億,但是已經做過了,已經不再刺激,之後三四十年做什麼?到五台山睡了三天之後,離婚之後,決定做文化,文化是最沒有止境的東西,手機鍊上拴塊老玉,決定做新中國第一代儒商。
柳青說,更通俗易懂的版本是這樣的,儒商原來是山西的,他爸和他叔叔窮得共用一個女人,他原來承包了村邊上的兩個山頭,打算種山楂果樹,一鎬頭下去挖出了煤,就做了運煤的,錢很快堆起來,不想讓人看死他是個挖煤的,又喜歡小明星,雇了兩個沒進成投資銀行和咨詢公司的MBA和兩個過氣導演,開了一個投資公司,報亭天天讀文學雜志看哪個小說可以拍電影電視劇,八大藝術院校附近到處看哪個姑娘可以拉來培養成明星。
那個朋友說:“呵呵,是啊是啊,最難的是培養一個民族的精神,有了錢不一定有文化,但是有了文化,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就有了長期的希望和基礎。
最近有個寫東西的,說寫了個八十集電視連續劇,說這是第一季,如果投資拍,一定火,火了之後,觀衆逼着,連着拍八十季,推着進世界紀錄。
還說女主角都找好了,他女朋友。
我看了劇本,夠神的,深情。
女的說,你如果不信,我把心給你掏出來。
男的說,不信。
女的扒開乳··房和肋骨就把心掏出來了,帶着血在跳動,真是牛逼啊,我真服了。
那個女主角候選,大方極了,在天安門前,我說,裝個夢露,女主角候選二話不說就撩裙子,這麼敬業,能拍不好嗎?我真服了。
但是最後,他們露餡兒了,露怯了,他們說,保證掙錢,我說,靠,騙誰啊,保證掙錢我拍什麼啊,我們是做文化投資的啊,我是儒商啊!”凱旋門餐廳的酒單法文英文雙語,法文我一個都不認識,英文每個字母都認識,合在一起,一個詞都不認識。
柳青教導我,中國産的紅酒,都是垃圾,越有名氣,越垃圾,垃圾場的面積巨大而已,然後挑了瓶澳洲的紅酒,說,新世界的酒,物超所值。
男服務員戴了個眼鏡,當着我們面兒麻利地擰開軟木塞子,給瓶子圍了塊深紅色的抹布,單獨給柳青面前的杯子倒了一口,柳青右手大拇指和中指夾住杯底,傾斜酒杯,襯着她的白襯衣左袖口,看酒的顔色,輕輕搖晃,那口紅酒上下浮動,在杯壁留下微微鼓起的暗紅色,觀察杯壁上的痕迹,鼻子插進杯口,頓五秒,拔出,深深一口進嘴,漱口,并不出聲,停五秒,目微合做陶醉狀,大口咽下,閉目做更陶醉狀,最後說一聲,好,于是男服務員給我們依次倒酒。
等男服務員走了,柳青一一教導,每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