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或者老教授後面查房時候的熊樣兒。
還有幾個年輕男醫生站在場地邊上看,天氣熱了,火力壯的都已經穿上短褲,外面套上白大褂,不系扣子,小風吹撩,腿毛飄飄。
小紅背靠着牆根,嘬吸着北冰洋汽水,眼睛盯着那些人打羽毛球,說:“你睡覺的時候,眼睛是睜着的,姚老教授一點都沒察覺。
”
“真的啊?”
“真的。
我留意過,你好些時候在車上睡着,眼睛就是半睜着的,所以發現你按幻燈的節拍和教授的指示有些脫節,我就趁他背對我們寫黑闆書的時候,溜到你旁邊。
”
太陽已經很低了,一大半已經沉到西面樓房歇山頂之下,金紅的光芒被綠琉璃瓦阻擋,四濺開來,落在打羽毛球的年輕的粉臉上,落在小紅的周身。
小紅濃密的頭發變成金綠色,散在肩胛附近的發梢兒變成透明的金黃色,光纖一樣、玻璃一樣、水晶一樣。
小紅平常光線下棱角清晰的濃眉大眼被濺下來的濃光打濕,仿佛洗完澡剛用毛巾擦得半幹的樣子,顯得少有的柔和。
“你記得嗎,有次在B大,四教樓下,我們七八個人打排球,其他人散了之後,我問你渴不渴,你說,渴,我就請你在四教西邊那個小鋪喝汽水。
也是傍晚,也有類似的陽光,我當時覺得,你挺好看的,剛運動完,身上、臉上熱氣騰騰的、紅撲撲的。
”我對小紅說,我眼睛沒看小紅,我眼睛盯着蹦蹦跳跳打羽毛球的小護士,冒着騰騰熱氣的胸。
“你當時怎麼沒說?”
“我當時覺得獸哥哥挺棒的。
”
“我一直覺得你女友也挺棒的。
”
“小白還好嗎?你還好嗎?好久沒一起吃飯了。
”
“他很好。
我也很好,和小白也很好。
”
“馬上過生日了吧?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想要的東西你給得了嗎?”
“也是啊。
最近街上好看些的東西,配得上你的東西,動辄是我半年夥食費。
但是你提啊,我和辛夷可以慢慢湊,我在外邊做些雜活兒,他也幫人翻譯。
”
“我不要街上的,你省省吧,省下來多吃些肉,瘦得像竹竿兒一樣,辛夷也省省吧,給妖刀多買幾次花。
”
“小白送了嗎?”
“送了。
”
“小白其實主意挺大的,也沒和我們商量。
”
“他泡姑娘從來是和你們商量的。
”
“小白送什麼了,能問嗎?”
“能啊,剛給我的,你自己看吧。
”
小紅從書包裡拿出一個拆了包裝紙的錦盒,遞給我。
“能打開?”
“能。
”
錦盒兩排,四層,八個小抽屜。
“能打開嗎?”
“能。
”
我一個個打開,基本明白了,八個抽屜分别裝了小白的七種固體和一張生日卡。
七種固體都用小透明塑料袋包了,根據我的基本判斷,從上到下分别是:頭發,睫毛,耵聍,智齒,陰毛,指甲。
最後一個抽屜裡,一塊皮肉泡在小玻璃瓶子裡,聞見淡淡的福爾馬林味兒,外面同樣套了一個小塑料袋。
“闌尾還是包皮啊?”我小聲問。
“他說是包皮。
”小紅回答。
小紅的汽水喝光了,一條腿承重,一條腿彎着頂着牆,牙齒叼着吸管,玩。
生日卡我沒打開,小紅說:“想看就看吧,我能有什麼秘密?寫得挺簡單實在的,說我是他的全部,生活、事業、身體、精神。
”我說:“真好,就像地球圍繞着太陽,用同一套世界觀和人生觀,生活就簡單多了。
”
太陽已經全部沉到西面樓房歇山頂之下,光、熱氣、和透明感在瞬間消失,四周忽然暗下來。
我問小紅:“要不要再喝一瓶汽水?還是喝酸奶?”
“不喝了,快吃晚飯了,我要回小白那兒了,我閃了。
”
我說:“好啊。
正好在網上幫辛夷選選給妖刀的花,不要買菊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