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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三日,十四夜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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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他說雜志通常提前标定出版日期一個星期上街。

    ” “到時候雜志社會寄三本,不用自己掏錢買。

    ” “他樂意,你知道他,誰攔得住?” 小紅轉過身去,把頭發用皮筋紮成馬尾辮子,一手摸着辮子,辮子真黑,一手翻面前的書,英文的《Board考試習題内科卷》。

     沒過五分鐘,小紅轉過身來,說,“不對,你有事兒。

    我心疼,我一個字也讀不下去,咱們出去聊天。

    ” 小紅在前,我在後,走到四樓的東側,我們一句話不說,樓道裡一片漆黑,所有實驗室的門都鎖着,所有的燈都熄着,樓外微弱的天光和燈光僅僅隐約沾染樓道拐角,我看不見小紅的臉。

    我們走近靠中間的一扇門,門的左邊是個巨大的冰箱,冰箱門上了鍊子鎖,右邊是個巨大的雜物架子,擺滿大小不一的玻璃皿,裡面盛着各種人體器官的病理标本,長期沒人挪動,所有的玻璃皿頂蓋上都沉積了半厘米的灰塵,裡面的福爾馬林液黃綠混濁。

     我手一動,小紅的人就在我懷裡了,她人在不停地抖:“我冷。

    ” 我抱緊小紅,我的臉摩擦着她頭頂的發根,我的嘴唇在她的耳邊:“沒事兒。

    一切都會好的。

    ”她人還是在不停地抖。

     “什麼都不會好的,開頭就不對,之後的一切都不會好的。

    ” 我雙手插進小紅腦後的頭發,托起小紅的臉,仿佛沙漠裡,沒有月亮的夜晚,捧起一皮囊滿滿的泉水,黑色的頭發是從水囊裡滲出的淋漓的水珠串。

    我的嘴唇是我另一雙小手,它們擰開水囊的開口,我親吻小紅的嘴,它們在舀吸裡面的泉水,我在水面上看見自己的眼睛。

    這陣子吃鹹了吧?這水永遠喝不到,這水永遠喝不夠,這水永遠喝不幹。

    小紅漸漸柔軟,漸漸變得流動,她掙開我的懷抱,長長歎了一口氣,蹲下去,流淌下去,拉開我的褲鍊,一手扯掉綁頭發的皮筋。

    我的雙手在小紅的頭頂,上下撫摸小紅的頭發,這是我撫摸過的最滑潤的事物,如果我肱二頭肌不使力氣,我的雙手不可能滞留,會順着小紅的頭發一直滑落到重力作用的盡頭。

    我的鼻子埋在小紅的頭發裡,這是我聞到過的最讓我腫脹的味道,我的雙手合成一頂帳篷,遮擋住傳來的陣陣老鼠飼料和福爾馬林液的味道,我的鼻尖在帳篷裡沿着小紅的發際慢慢前進,再慢慢退回。

    我願意和魔鬼交換,如果能永遠記住這種滑潤的觸覺,我願意忘記所有八年學到的醫學和生物學和化學和數學和物理學,如果能永遠記住這種讓我腫脹的味道,我願意忘記所有少年時候記住的唐詩和宋詞和英文小說和毛主席語錄。

    上帝啊,你傻逼,你混蛋,你牛逼。

     “如果讓你選,你嫁給誰?”過了許久,我問。

     “現在問?” “嗯。

    ” “想聽真話?” “嗯。

    ” “小白。

    我還是想要真實、長期、穩定的生活。

    ” “我去和小白說,我泡了你,有種,捅了我。

    ” “是我泡了你,我去和他說,我出問題了。

    ” 天亮之後,我回了趟家,向我哥借了五百塊錢,我從來沒向他借過這麼多錢,我哥沒問我幹什麼,點給我五張紅色的一百元。

    我說,最近别去幹面胡同了。

    我哥說,好,他本來就沒想去那間房。

     我去澳之光超市買了兩箱方便面,一箱康師傅紅燒牛肉口味的,一箱日清海鮮口味的,一箱好麗友派,兩打紅皮雞蛋,兩打避孕套,兩打臍橙,一箱娃哈哈礦泉水,兩箱燕京啤酒,一箱紅星小二鍋頭。

    我叫了一輛面的,把所有這些都送到幹面胡同,小山一樣,堆了小半間屋子。

     在之後的兩周裡,我和小紅在所有能空出來的時間裡,都泡在這間幹面胡同的北房裡。

    我記了數,一共十四夜。

    屋子裡的大床仿佛一個巨大的魚缸,我們脫光了所有的衣裳。

    我們餓的時候,吃澳之光買來的給養,不餓的時候,彼此吸食。

    給養的小山慢慢變成平原,小紅說,方便面真好,讓不會做飯的人餓不死,讓我就着你喝二鍋頭吧?小紅說,二鍋頭真好,讓我們像氣球一樣飄起來。

    我們困的時候,彼此覆蓋,不困的時候,彼此嗅觸,我想努力記住小紅所有孔洞的風的味道和每一寸肌體的彈性。

    我說,我體力太差,做不到一夜七次,小紅說,我甯可要你的一次,一次一夜,一次一生,一次一世。

    她黑長的頭發蕩漾在我的胸前和小腹,我的身體沉在深黑的湖底,我的雙手撫摸着她的長發,蕩起雙槳。

    我想丢下我自己,我想溶化在她的身體裡,我們如果溶化成一體,世界就美好了,就沒有對錯、美醜、善惡之分了,就不需要理智和知識和明天了。

    我上輩子一定被小紅殺死過,我上上輩子一定和小紅一起被煮成肉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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