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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北京小长城,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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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她們穿着純白色的羽絨服、白色襪子、白色的皮靴,像是一根奶油雪糕,在北京的冬夜裡非常耀眼,她們真的很甜美嗎?她們冷不冷啊,她們要不要喝幾口小二鍋頭,這麼晚了,還有人吃雪糕嗎? 綠瑩瑩的小二鍋頭瓶子,是我的望遠鏡,綠色的水晶球。

     我的眼睛沿着東三環路,看到麥子店以南的一個叫垂楊柳的地方,我出生在那裡。

    從我出生,我從來沒有在那裡見到過一棵飄拂着魏晉風度和晚唐詩意的垂柳,楊樹爬滿一種叫洋剌子的蟲子,槐樹墜滿一種叫吊死鬼的蟲子,滿街遊走着工人階級,衣着灰暗眼大漏光,怎麼看怎麼不像這個國家的主人。

    苦夏夜,男的工人階級赤·裸上身,女的工人階級大背心不戴奶罩,為了省電,關掉家裡噪音巨大的風扇,或坐或站在楊樹槐樹周圍,毫不在意洋剌子和吊死鬼的存在。

    我每天走354步到垂楊柳中心小學上學,走354步回家吃飯。

    我小學二年級的一天,學校組織去人民印刷機械廠禮堂看《哪吒鬧海》,從垂楊柳中街一直走到垂楊柳南街的最東端,作為小朋友的我們兩兩手拉手走,整整1003步,真是遙遠,我的手被拉得酸痛。

    電影散場,我站在垂楊柳南街上看旁邊的東三環南路,當時還沒有任何立交橋,三環路是好大一條河流啊,一輛輛飛奔而過的212吉普、130卡車都是一團團的河水,河的對面是人民印刷機械廠的廠房,像個遙遠的另外的城市。

    海要比這大河更兇猛,我想,龍王真是可惡,哪吒的腦子也一定被驢後蹄子踢了,怎麼能鬧得過海。

    我長大了,仰面躺下,成為一條木船,内褲就是風帆,西風吹起,我就揚帆而去,橫渡這大河,脫離北京。

     我的眼睛沿着長安街,看到麥子店以西的東單北大街。

    我聽見辛夷狂敲我幹面胡同那間平房的門,他狂喊,秋水,你在嗎?這兩個星期你都去哪兒了?小紅在屋裡嗎?你知道小紅在哪兒嗎?你别不開門,我不是校領導派來的,我不是抓奸的,我祝福你們。

    小白也沒跟着我,我一個人。

    小紅,你在嗎?小白說,你不和他好了,你爸心髒病發作了,在仁和醫院CCU(心髒重病監護室)呢,你媽要跳樓,她問過小白好幾次了,要多高才行。

    小白說,四樓以上,摔死的幾率是一樣的,保險一點,找個十樓陽台吧。

     我聽見小紅一聲大哭,我的小紅,我的小人魚,甩掉魚尾,穿上雙腿,套了件圓領衫就跑出去了。

    剩給我半箱康師傅,一打紅皮雞蛋,兩個避孕套,一打臍橙,十瓶紅星小二鍋頭。

     我聽見小紅對我說,三天三夜,她爸終于救過來了,他拒絕和小紅說話。

    她媽總擔心,再高的樓也不能一下子摔死,終于沒跳。

    她媽說,秋水那樣的人你也敢要?就你,什麼也不會幹,脾氣又大,就這張臉還能看,将來不能看了怎麼辦?小紅說,咱們算了吧,我膽子小,我怕别人傷心。

    我說,好啊。

    小紅牽我的手來到四樓東側的樓道,夜裡三點了,小紅說,我想最後吃吃它。

    我說,它同意。

     我聽見,在東單三條的自習室,小紅向我走過來,“怎麼了”我問。

    “我怕自己來煩你,我自己一個人在東單王府井附近走了一圈。

    ” “那你現在還想走走嗎?” “好。

    ” 我們手牽手,走過長安街、東華門、午門、北長街、角樓、景山前街、五四大街、王府井、燈市口、東單。

    我們走過燕雀樓酒家,我望見小白、辛夷、杜仲、大雞幾個在室外的一張桌子上喝酒,吃松花皮蛋和煮五香花生。

    我牽着小紅的手,低頭走過,小白拎着一瓶啤酒跟了過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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