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男人不是按照錢财、學曆、相貌,而是靠在命令與征服中奪旗的本領,小白就是極品了,想睡誰就睡誰,當然也包括小紅。
辛夷問小紅:“為什麼請我們仨去你家吃飯啊?”
我說:“請吃飯還用問為什麼?我去。
你不去我吃雙份,小白不去我吃三份。
”
小白說:“我去。
”
辛夷說:“我去。
”
小紅家在西北二環路邊上,和JJ迪廳很近。
《内科學》考完,我們四個蹿出室溫三十度以上的老樓二一零教室,搭上一個夏利車,殺進北京幹冷的冬天。
小白還是穿着大褲衩子和圓領衫,外面裹個羽絨服,厚棉襪子和耐克籃球鞋,襪子和褲頭之間露出體毛。
但是頭發好像昨天剃過,明顯簇新的痕迹,還上了些發膠之類的東西。
辛夷還是穿着他的作訓服,頭發亂蓬蓬的。
老闆兒樓,三樓,大三室一廳,小紅有個妹妹,姐妹兩個一間,小紅媽媽和小紅爸爸一間,第三間當客廳。
小紅妹妹開的門,比小紅高,比小紅壯實,比小紅眼睛大,胸沒小紅的大得那麼突兀。
小紅妹妹的大眼睛探照燈一樣飛快掃了一遍我們三個,對小紅說:“姐,今天有人送我巧克力,真惡心。
”辛夷接話茬:“就是,真惡心,吐他一臉口水。
”小紅父母已經坐在客廳裡的沙發上,我們一起叫:“伯父,伯母。
”小紅父母說:“好,好,快進來坐,外面冷吧?”
沒進父母的房間,隐約看到都是公家發的家具,帶公家編号的銘牌,實木,厚重粗大,沒見到什麼書。
我們把外衣堆在小紅房間的寫字台上,寫字台上還有一張小紅中學時候的照片,雙奶裹在皮夾克裡,比較胖,梳個辮子,一個健康的好孩子沐浴在那時候祖國的陽光裡。
“小時候照的,挺傻的。
”小紅說。
“不傻。
”我說。
“敢說傻!”小紅說。
寫字台兩邊各一張床,一樣的碎花床單和碎花被套,我微合眼睛,霎時間聞見頭發、身體、洗發水、沐浴露、棉布、洗衣粉交織的味道,右邊的床一定是小紅的。
辛夷的眼睛四處溜達,仿佛房管科檢查房屋漏水的。
小白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右邊的床,枕頭上一根長長的漆黑的頭發,從枕巾的一邊兩三個曲折,橫穿枕巾上繡着的“幸福生活”四個字,延伸到枕巾的另一邊。
飯桌已經在客廳擺好,客廳牆上挂滿各種挂曆,明星的、主持人的、祖國山水的、國外風情的、可愛兒童的,擺滿各種巨大而劣質的工藝品,最突出的是一艘巨大的黃色玉龍船。
一米半長,一米高,三組風帆,船體一邊刻“一帆風順”,一邊刻“招财進寶”,船旗上刻“祖國郵電事業”。
走近看,不是玉的,連石頭都不是,塑料粉壓的,摸上去粘手。
飯桌已經擺好了,一隻燒雞,明顯從商店買的,一盤醬牛肉,明顯從商店買的,一盤黃瓜拌豆制品,應該也是從商店買的,一盤炒菠菜,小紅妹妹說,“姐,我炒的,新學的,不許說不好吃。
”圓桌,小紅父母坐一起,我們三個外人坐一起。
小紅妹妹好像好久沒見小紅,擠着小紅坐,手拍了小紅胸口一掌:
“姐,給你一個大便神掌。
”
“你三天不吃大便,就變成大便。
”辛夷接茬。
“你怎麼知道的?”小紅妹妹問。
“這個大便神掌,我小時候,就開始在北京民間流傳了。
有二十四式和四十八式兩種,你這掌,看力道和出掌路線應該是簡化的二十四式大便神掌。
如果是四十八式真傳,威力大三倍,挨了一掌,一天不吃大便就會變成大便了。
其實,最厲害的一種是極品大便神掌,就一式,一掌之後,中招的人必須馬上吃大便,否則立刻變成大便。
可惜,這招我還不會。
”辛夷說。
“吃飯了,吃飯了。
”小紅說。
“要不要喝點酒?”小紅媽媽問我們三個。
“不用了,阿姨。
”我看小白眼神迷離,看着燒雞,等了等,回答。
“不是剛考完一門大課嗎?喝一點啤酒,沒關系。
”小紅爸爸勸。
“回去還要再看看書。
”我說。
我喝啤酒,一杯就臉紅,十瓶不倒,臉紅還是不均勻的紅,一塊白一塊紅,小紅說過,好像豹子,禽獸。
所以,我咬死不喝,留下好印像。
“那好,多吃菜,多吃菜。
”
辛夷一直在和小紅妹妹說話,小白一直不說話,筷子都不伸别處,筆直向面前伸出,他面前的燒雞,大半隻都讓他一個吃了。
小紅替小白夾了幾次菜,小白也不推讓,就飯吃掉了。
吃完飯,我不知道說什麼,小白呆坐着,辛夷的話題一直圍繞大便,我說:“叔叔、阿姨,謝謝您,我們先回去了。
”
“再坐坐吧,還早。
”
“回去再看看書。
”我說。
“這麼抓緊時間啊?”
“時間就像膀胱裡的尿,隻要擠,還是有的。
”辛夷說。
兩個月後,過了一九九七年的春節和元宵,小白和小紅每人穿了一件一樣的古銅色燈心絨領子短風衣,手拉手,站在我和辛夷面前,說:“我們請你們倆吃飯,開學了,亮馬河大廈,HardRoc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