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陌生的男聲,喂?
唐小泊。
你打錯了。
唐小泊。
你打錯電話了。
唐小泊。
神經病,你打錯電話了。
電話那邊的人憤怒地擲上電話。
我還是沒有勇氣,給他打一個電話,我怕我崩塌掉所有的堅持,怕自己會忍不住地回轉身去,立即,馬上地回到倒桑樹街去。
以後,在我思念得厲害的時候,我就會打電話,我總是在最後那個數字的時候,故意按錯一個數字。
我總是對着電話那邊的人說,唐小泊,唐小泊,唐小泊。
再後來,那個接電話的男子已經懶得跟我發脾氣了。
他會說,嗯,你打錯了。
再再後來,他甚至會和我聊天,他說,唐小泊是誰?你找他,為什麼不打他的電話?
我輕輕地扣上電話。
我知道,他的電話……無法撥打,因為那是我心裡很脆弱的一塊,一碰,就會疼。
我見到了沙漠,鳴沙山。
我和泰易興奮地在裡面奔跑,玩耍。
當手捧着細沙朝空中抛撒的時候,我在想,唐小泊,我的快樂,你感覺到了嗎?我隻要你感覺我的快樂,隻想要把我快樂的氣息傳遞給你。
但沒有米依花,這荒無寸草的地方,沒有一株的植物。
泰易對我描述的米依花半信半疑,他覺得那就是童話故事。
泰易離開後,我又開始一個人去籃球場打球。
我已經學會用膝蓋颠球了,我想,等見到段錦年的時候,我一定要表演給他看。
生活沉默了許多。
我一個人,一個人看書,一個人聽歌,一個人穿行在明亮的陽光裡……過馬路的時候,轉身的時候,我會忽然地停下來。
我在想,當我向前的時候,會不會遇到他,或者當我轉身的時候,他會在那裡嗎?然後自顧自地笑開了。
這已經是另一座城池了,這裡沒有倒桑樹街,沒有合歡花,也沒有滿壁的薔薇。
這裡的街,是陌生的,這裡的人,是恍惚的。
我總是沉默,我變得很孤僻。
原諒我這樣的孤僻吧,因為每一個心裡有思念的人,都會變得靜默。
喜歡獨處,喜歡一個人待在藍天下,把過去翻出來曬一曬。
曬過以後,過往的顔色就是鮮活的了。
那一年冬天,我回過倒桑樹街。
是布小曼十九歲的生日。
當我再回到這個城市的時候,一切都好像沒有變,街,十字路口,暈黃的街燈,還有穿梭的行人。
倒桑樹街的那個牆壁上,還有我和布小曼、張初初的塗鴉;公園的那個秋千,還是之前的模樣;還有,下雪了,漫天的雪花,是皚皚的一片白。
我走一步,再走一步,眼淚會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
原來我是如此地思念這裡,原來我如此地不舍這裡。
這裡有我最濃厚的成長,有我的喜怒哀樂,也有,有我明媚而憂傷的青春。
我站在布小曼家門口,默默地說“生日快樂”。
我把一個水晶球放在她家門口,我知道她會知道我來過,也會原諒我不見她。
太多的依依不舍,太多的留念,在我心裡百轉千回。
我買了當天的火車票,我隻能在這裡停留六個小時。
轉身的時候,我在對街的地方看到布小曼,看到唐小泊。
而唐小泊的目光也望了過來。
我低下頭,轉身,開始加快步子。
我回頭的時候,看到唐小泊追了過來,我的心,哽咽了,我多想停下來,轉過身,輕松地說:嘿。
可眼淚已經湧了上來,我隻能轉進巷子裡去。
我不能去見他,不能。
我在艱難地放下,我在艱難地讓自己平靜下來。
也許有一天我會出現的,那個時候,“唐小泊”三個字已經不能觸痛我了;那個時候,我波瀾不驚地面對他,淡然地談起各自的經曆;那個時候,我已經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了不再為他而憂傷。
我看着他,從巷口跑過去。
擡起眼四下尋覓的時候,他的臉上是急切的表情。
我緩緩地蹲下身去,潸然淚下。
唐小泊,知道嗎?在見到你的時候,我發現我的救贖是這麼的無力,這麼的蒼白。
一切好像還和五個月以前一樣,看到你的時候,我會戰栗,會心痛,也會覺得呼吸,那麼的哀傷。
最初的那些日子,當我一個人落寞地行走時,會有思念,一次又一次地敲打我的心門。
當我擡頭的時候,會覺得每一朵雲都鑲着憂傷的花紋。
那個時候,我開始喜歡一首詩:《一棵開花的樹》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
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近
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
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于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那些已經犯過的錯誤,有一些是因為來不及,有一些是因為刻意躲避,更多的時候是茫然地站到了一邊。
我們就這樣錯了一次又一次,從不曉得從中吸取教訓,作一些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