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劃上了句點。
陳潔潔跟往常沒有任何不同,她輕盈地行走,與相熟的同學微笑打着招呼,即使忽然轉身,也仿佛看不見那些各種意味的眼神。
她這個樣子,反倒沒有任何一個同學敢去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走,有為什麼回來。
包括桔年。
然而,一堂沉悶的晚自習上,桔年正背着經濟學原理,陳潔潔卻把臉埋在書堆裡,漫不經心地說:“你是對的。
那句話他也說了一遍。
”
“唔?什麼?”桔年愣了一會,才把注意力轉了過來。
“他說‘我帶不了你走的’。
那口吻跟你一模一樣。
你們不愧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陳潔潔說罷一直在笑,她瘦了不少。
“為什麼回來了?”桔年局促地問。
“我以為我自由了,結果在三亞遇上了小偷,除了幾件衣服,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剩下。
”陳潔潔好像在說一個與己無關的笑話,“那時我才知道我寸步難行。
沒有謀生技能,吃不了苦,也看不了别人的眼色,好像是用飼料養的鳥,有翅膀也飛不高。
所以我遊蕩了一天,借了個電話打給我媽媽,當天晚上她們就趕過來了。
我爸媽都不敢對我說一句重話,他們怕我精神受刺激,怕我再跑,都哄着我,家裡的窗戶.陽台都封得死死的,呵呵。
”
“你這是何苦。
”桔年漫無目的地撥着自己的鉛筆,“一開始就應該知道,巫雨他跟你不一樣。
”
陳潔潔說:“他說他給不了我什麼……可是我不要什麼。
我隻希望他拉着我的手。
”說到這裡,她婉轉一笑,“不過也是,對我這樣的人,還是不要輕易許諾為好。
”
“你在怪他嗎?”
“怪他什麼?他沒有答應我一起走。
至少,至少他沒有騙我。
”
桔年是想恨陳潔潔的,把心中的失望和傷感歸咎于人,自己揮好受些。
可她恨不起來,一直都這樣。
陳潔潔不過是和她做了同一個夢,她安然入睡,拒絕醒來,陳潔潔卻夢遊中一步踏空。
她們不約而同地把夢寄托在巫雨身上,卻忘了去想,他如何能夠承載。
“為什麼是三亞?”桔年不解。
“你聽說過嗎,當你走到‘天涯海角’的盡頭,許一個願,必定能實現。
”
“你相信願望真的能實現?”
陳潔潔說,“我不管。
願已經許了,我就坐完了我該做的事,剩下的,是老天爺的工作。
”她噗哧一笑,伏在課桌上,“說不定真的很靈驗,隻不過像我跟巫雨這樣的人,破了例倒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
正如陳潔潔所說,她回家後,父母軟言溫語地哄着她,唯恐她再有個差池。
不管大人們怎麼變着法子盤問,她打死也沒有透露自己出走是為了誰。
這件事就此抹煞,再不提起。
可她的卧室,美麗的蕾絲窗簾背後多了許多鐵枝,手頭上的錢也受到了嚴格地控制,手機被委婉地收回,電腦隻能用于學習。
隻要她出現在有電話的地方,身邊必定有關注的人。
上學.放學.遊玩,一概都在自家車子的護送之下,成了名副其實的籠中之鳥。
除了桔年,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風馬牛不相及的巫雨曾經介入了陳潔潔的生活。
陳潔潔像過去那樣肆無忌憚地去找巫雨已經是一種奢望,桔年竟然成為了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系。
她沉默地将一封又一封的信交到巫雨手裡,再帶回巫雨少得可憐的幾句話。
巫雨說:“讓她别傻了。
”
巫雨說:“告訴她,要好好的。
”
巫雨說:“對不起。
”
陳潔潔聽了,總是甜甜一笑,信卻沒有斷過。
桔年在他們兩人面前話都越來越少,她隻是木然地做着信使。
有一天,很少跟她說話的方志和主動捧着一本金庸小說跟她打招呼。
他說:“謝桔年,你覺得化骨綿掌曆不厲害?”
化骨綿掌,内家功夫,外柔内剛,連綿不斷。
中掌時有若飛羽棉絮撲身,渾然未覺,可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體内看不見的地方,寸寸俱斷。
沒過多久,巫雨的奶奶在用盡手頭上最後一分醫藥費後,死在了醫院的病床上。
人死了,就得到了解脫,什麼病都好了,這也對。
桔年和巫雨趕着末班車,報了市中學生羽毛球比賽的男女混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