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是毛庭做了什麼其他的事情,不小心碰掉了管道?”胡科長仍是有些不能理解。
我搖搖頭說:“碰掉管道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不小心碰掉管道的同時,拽掉了探測儀的電源,這種概率實在是很小吧。
”
“哎,也是。
”胡科長一定是不能相信看起來忠厚老實的毛庭是殺人兇手。
“毛庭現在狀況怎麼樣?”我說,“我們去醫院看看吧。
”
毛庭的病床被一圈白色的簾子圍住。
我站在簾子的外面,默默地低頭看着毛庭的病曆。
偵查員掀開簾子走了出來,朝我默默地搖了搖頭。
我點頭示意,走進了簾子内。
毛庭仰面平躺在病床上,毫無表情。
我走到他的床頭,坐了下來,靜靜地看着他。
他的睫毛微微地抖動了幾下後,又恢複了平靜。
“我相信,你是想和他們一起離開這個世界的。
”我開門見山地說,有點像是在自言自語。
毛庭毫無反應。
“但是你現在的沉默,讓我懷疑你改變了主意,你想獨活下去。
”我說,“要不然,我來把你的心思說一說吧。
”
毛庭依舊毫無反應。
“昨天是你老婆帶孩子補習的日子,所以在你晚上八點回到家的時候,他們倆都不在家。
”我說,“心灰意懶的你,此時做了決定,破壞了熱水器的管道,并且處心積慮地破壞了一氧化碳探測器。
這個時候的你,一心求死,而且是帶着老婆孩子一起死。
”
我頓了頓,接着說:“你知道,你老婆洗澡時間長,熱水器排出的一氧化碳,足以把整個屋子的人毒死。
對一個小學畢業的人來說,你的設計已經接近完美了。
不過,你還是給我們留下了證據。
隻要有證據,事實就會暴露在世人的眼前。
就像是你現在的沉默,并不是他們以為的意識不清。
從病曆上看,你現在應該很清醒,隻是不願意說話罷了。
”
毛庭的睫毛顫動了幾下。
我趁熱打鐵,說:“可能是因為總有人說你的兒子遠大和你長得不像吧?又或是在你的心目中,你的妻子不忠,所以,你一直都以為毛遠大不是你的孩子,這個想法就像是一根毒刺,深深地紮在了你的心裡,也留下了禍根。
引發毒刺發作的,就是你的這個血型檢驗。
在你看來,你是A型血,你妻子是B型血,所以你的孩子肯定是A或B型血對嗎?而你的孩子,你早就知道,他是O型血。
就是這個檢測報告,讓你下定決心和他們同歸于盡的對吧?養了十幾年的孩子,居然不是自己的,所以你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答案,你也不想再去面對未來了對嗎?”
毛庭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幾下。
“我覺得吧,不怕一個人一無所知,也不怕一個人知識全面。
最怕的,就是一知半解,自以為是。
”我說,“你一定不知道吧,A型血和B型血的人,生出來的孩子有可能是任何一種血型。
”
毛庭的嘴唇微微地動了動。
“我知道這樣很殘忍,但是我有必要告訴你。
是你,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我說,“他們很冤枉。
因為,DNA檢測報告确定,毛遠大就是你的親生兒子。
”
“不可能!”毛庭突然從床上跳了起來,把我吓了一跳。
簾子外面的幾名偵查員更是大吃一驚,沖進簾子裡把毛庭死死地按在床上。
我默默地從公文包裡掏出幾張紙,那是我從鄭大姐那裡拿過來的鑒定書複制件。
我把鑒定書複制件輕輕地扔在病床上。
毛庭盯着鑒定書半天,吃力地讀懂了檢驗結論,整個身體軟了下來,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默默地轉身離開,因為我知道這個案件破了。
“一個平時老實巴交的人,怎麼殺人的時候這麼不留情?”韓亮感歎道。
“其實他一開始是準備一起死的。
”我說,“因為他對血型的理解誤區。
”
“這讓我不禁想起了之前的一個案件。
”陳詩羽說,“一個犯罪嫌疑人被抓獲後,為了驗明正身,提取了他父母的DNA,經過比對,确定嫌疑人是其母親親生的,但不是其父親親生的。
後來DNA室鄭大姐還糾結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出具鑒定報告。
如果如實報告,恐怕又得發生一起命案。
所以最後報告的結論是:嫌疑人某某和其母親具備親子關系。
”
“呵,幹脆就不提父親的事情。
”我說。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突然能理解為什麼國家不建全民DNA數據庫了。
”林濤說,“恐怕建完了以後,得發生好些起命案。
唉,女人啊,都不靠譜。
”
陳詩羽回過頭瞪着林濤。
“啊,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林濤連忙慌亂地解釋道,“我真不是那個意思。
”
我笑了笑,說:“社會本來就是很複雜的,複雜的事物就不能過于透明。
”
“哪兒透明了?”大寶說,“要是完完全全透明了,還能到現在都找不到杜洲的蹤迹?要是曲小蓉再不走,我估計得睡死在我家沙發上了!”
“睡死活該!”林濤沒好氣地說,“省得又去釣王八害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