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
他說,好吧我走吧,我每個月會郵錢回來的。
他後來做到了。
于是,二度上路繼續流浪,一路重操舊業賣唱為生,他路過麗江的時候被我們撿到。
莫名其妙地,自此紮根在了麗江,依舊做他的流浪歌手,每天唱的都是自己的原創。
從賣唱到賣碟,這個飽經滄桑的中年男人的人生在音樂中再一次得到了的升華,他偏執地辛苦賣藝,攢錢做專輯,樂陶陶在自己建築的那個單純的音樂世界裡。
“真希望有一天我是抱着吉他唱歌時死去,”他說,“我希望這樣走完這一生。
”他又說:“你是我的朋友,大冰,沒有你我現在不會過得這麼好,我們在一起真的很開心……我那兒還有些菜,一會兒我去炒一鍋飯……”他醉得前仰後合,跳舞一樣炒着飯。
睡眼惺忪的小媳婦在他背後切着蔥花,滿臉的溫柔。
我那天捧着大碗,坐在他小木屋的馬紮上,吃了一碗又添了一碗,
沒吃完,到底剩了半碗。
他接過來,兩口替我吃完。
這些年,那些事他隻說過一回,我全都記住了,我想我再也不會問起他的過去。
我很後悔那次的發問,但我總結不好後悔的原因。
聽歌的人們保持安靜,此刻吹來的是什麼地方的風。
這從不是個公平的世界,在這個繁花似錦的時代,我們依舊無法規避匮乏之苦,無法逃脫恐怖的籠罩,周遭總是浸漬着或深或淺的苦難。
在冠冕堂皇的紙張上,“苦難”這兩個字總是和勵志,和什麼奮發圖強的橋段相結合,然後在形形色色的故事裡統統指向世俗意義上的成功,我認為這種欲揚先抑是膚淺的。
世俗意義上,大軍一定不是一個成功者,他的一生或許都和物質主義的成功無緣,可誰說不成功的人士,就是不幸福的?指向幸福的出口,有那麼單一嗎?
有人說安全感是幸福生活的基礎。
好吧,在涉及安全感的層面,他過得亦是你我眼中最沒有安全感的生活,沒有三險一金,沒車沒房,漂泊無根的人生,老無所依的将來。
是啊,多麼沒有安全感,想想就覺得心怯。
但他又不是活給我們看的,安全感的建立,途徑有那麼單一嗎?
在小市民哲學的罐子裡待得太久,我們容易忘記了什麼叫鳥瞰。
苦難後的大軍,當他香香甜甜地吃着他最愛的大米飯時,當他攬着肯跟随他浪迹天涯的愛人時,他獲得的是一杯清澈的水,以及一棵叫做幸福的植物。
大軍曆經坎坷,一顆心卻并未畸形,當我把他當下的人生狀态貫穿起來品讀時,我那麼羨慕他那至簡至純的生活,那麼羨慕他那些指向幸福人生的出口,這一切,和你我定向思維中的成功無關。
願你亦作如是觀。
大軍現在每天還賣唱在麗江街頭,如果某個午夜的路燈下你遇見他,請買一張他的專輯,他會有機會多掙一點兒奶粉錢,你會有機會介入一段一感三歎的幸福人生。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