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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流浪歌手的情人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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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一笑滿臉的皺紋。

    老頭把小外孫放在膝蓋上,騎馬一樣地颠着,身旁一壺普洱茶。

    他說:“兩口子麼,肉吃得,菜也要吃得……” 老人家應該閱曆過半世滄桑無常,能欣許這門親事,真是個神奇的老人家。

    他向我誇孩子的下巴長得像大軍,我吭哧了半天不敢接話,見慣了大軍滿臉的胡子,現在這個小家夥臉肉嘟嘟的、滑溜溜的,看起來實在不像。

    大軍整天把孩子捧在臉上蹭來蹭去,孩子的臉居然沒被蹭破,小孩子真是種很神奇的東西。

     一切潤滑得像顆巧克力糖果,帶有馥郁的果仁兒香,那是童話的味道。

     自此,由她陪着大軍在街頭賣唱,天天聽他唱一樣的歌,誰也沒有她聽得認真,推銷碟片也沒有人比她更敬業,那口氣那神情,俨然在推介格萊美金曲。

    稍微有人表露出不認可大軍的音樂的神情,她就目光如電地兩把利劍狠紮過去,仿佛有人在剜她的肉。

     有一回,我開玩笑點評我們遊牧民謠諸位歌者的作品:路平是搖滾底子民謠皮,靳松是苦逼苦逼再苦逼,小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大軍是糙老爺們兒玩旖旎…… 她聽了以後幾乎和我翻臉,炒的菜裡辣椒比平時多了兩倍。

     我向她告饒:“好了,好了,我錯了,我眼淚都辣出來了,我錯了給杯水行嗎……我錯了,能不給滾開水嗎?” 有她為伴,大軍的賣唱生涯一下子變得天雨寶華缤紛而落。

    和之前的随意吟唱不同,大軍抱着琴的姿勢居然變得挺胸凹肚。

    他開始習慣唱歌的時候微微側向她那一方,開始習慣沖着她呼呼哈哈的男子氣地笑。

     有被感染的旅人在微博裡描寫他們:多麼幸福的歌者,最忠實的粉絲亦是自己的家人,琴盒裡的每一分錢,都是外公為小外孫掙的奶粉錢……這位仁兄認為她是大軍的女兒?!這種說法是堅決錯誤的!雖然很像,但我們要假裝不像。

     我大體估判過他們兩人的年齡差距,香港回歸的時候,一個已近而立,一個還在幼兒園裡牙牙學語。

    我一直不知道怎麼稱呼她好,從沒有過對着90後小女生叫嫂子的經驗。

    2010年遊牧民謠第一次全國巡演時,大軍帶着他的90後新婚小媳婦兒參與了杭州站演出,人前人後不要老臉地臉貼臉地攙着她,那時候寶寶還在肚子裡。

    我送他們去酒店的時候幫忙拎了下箱子,她挺了挺肚子沖我說:“寶寶,咱們謝謝大冰哥哥……”我擦,哥哥?我都三十多了,你一個90後打算生了孩子還讓孩子喊我哥? 每天收工後,大軍都揣着錢去給她買裙子。

    巴州往事 他披着自己那件古董皮衣,一家一家店不重樣地買各種各樣的裙子:民國黑裙、彜族長褶裙、棉布白裙、碎碎的繡花裙,很快就挂滿了整個衣櫥。

    剛結婚的時候,他給她買修身的裙子,懷孕時他給她定做。

    據說她躺在床上預産的時候,穿的都是華麗麗的尼泊爾長裙,惹得隔壁臨床的産婦尖着指甲一下又一下地擰自己的老公:你看人家,你看人家,你看人家。

     她曾偷偷地和我說:“大冰哥,要不然你勸勸他……買點兒别的也行哦。

    ” 小嫂子或者老妹兒,我勸什麼勸呢?這個年紀的小蘿莉們還在淘寶上積攢着買家信用,你卻提前成為了一個操勞的小婦人。

    你的歌手隻能給你一間小小的閣樓,一扇朝北的窗,他恨他不能交給愛人的生命,他怕他不能帶來幸福的旋律,他不能把星鬥變成你手上的鑽石,那就讓他給你繼續買裙子吧,給他一個宣洩愛意的閘口吧。

     她穿着他買的裙子,認認真真地愛他和他的音樂,愛到肋骨裡。

     她的人生白紙一樣的單純,濃墨重彩地印滿了他,他是她世界的君主,而她和孩子是他的佛。

     麗江人民每天下午的生活無外乎三樣:泡茶、遛狗、曬太陽。

    大軍現下每天下午的生活:練琴、曬老婆、遛孩子。

    他把三者結合為一體,樂此不疲。

    于是你會看見在五一街主街和王家莊巷交會的那片陽光裡,一家三口悠閑地坐在牆根,流浪歌手大軍彈琴給老婆聽,順便唱唱川子的《掙錢花》給孩子搞搞音樂幼教。

    流浪歌手的情人一會兒含情脈脈地看着大軍,一會兒看看孩子。

    不到一歲的孩子吐着泡泡,沖每一個大咪咪的路人咿咿呀呀,路人的相機咔嚓咔嚓地響,笑得胸前波濤洶湧,一邊還笑着對同伴說:“你看你看,那孩子還戴着墨鏡。

    ” 這幅畫面長留我心,若你有緣麗江街頭得見,也駐足觀望一下吧,貨真價實的治愈系。

     我希望有生之年,大軍不會有第四個女孩兒的故事發生。

     這一輩子,總有些奇妙的東西會從天而降。

    有些落在身後,有些落在面前,落給每個人的東西都不一樣。

    它們天雨寶華缤紛而落,卻難免明珠投暗,世人常不識、不知、不屑。

    攤開手心去接一下又如何,總有一樣,值得你去虔心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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