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望當今義王,延安人,原是張獻忠手下大将,後歸桂王,與李定國合拒清軍,卻因與李定國失和,轉而投降清廷,封了義王,乃是當今灸手可熱的一個人物,論其聲勢,固不及平西王吳三桂那般顯赫,卻也自有其一面風光。
眼前這個高大的散發頭陀,是否與他沾了什麼邊兒,抑或為其所差,可就耐人尋味。
他既不欲為人所知,對方那個濃眉漢子就莫為己甚,不再繼續說下去。
眼看着這個散發頭陀,懶懶散散地将一把方便鏟扛上肩頭,自個兒便自幹笑着悻悻去了。
雨終歸是停了。
一抹晚陽複出雲層,遠遠挂在西邊天際。
自此而散置開的片片彩霞,朵朵嬌豔,一如佳人頰上胭脂,自有其麗冶的撩人的一面。
老楊樹的葉子都掉光了,柳枝也不再青綠。
倒是那一樹的榆錢兒迎着西邊殘陽,白花花地泛着銀光,像是栖在高枝兒上的魚,魚鱗迎着日光,便是那般光景。
面有病容的灰衣相公,像是改變了主意,不打算在這裡厮守下去。
向着身邊的紫臉大漢點了一下頭,便自離座站起。
紫臉大漢一口長劍,已自收鞘,見狀将放置桌上的一個皮褡裢拿起,搭上肩頭。
那皮褡裢看上去較一般要大上一倍,鼓膨膨裝着許多物什,似極沉重。
紫臉大漢一面把它搭上肩頭,一面作勢,待去扶持生病相公,後者搖搖頭說了聲:“不用。
”自個兒步下位來。
卻在這一霎,兩條人影倏忽而至,攔住了去路――卻是那兩個同樣穿着的藍衣老者。
差不多的時候,二老一直在舉杯互飲,彼此有所交談,也都輕聲細語,這時猝然現身,攔住去路,顯得事非尋常。
紫臉大漢叱了聲:“大膽!”身形一轉,攔在了生病相公身前。
随着一聲喝叱之後,掌中長劍唏哩一聲,已自脫鞘而出。
藍衣二老由不住後退了一步,卻似有恃無恐,并無退意。
“慢着。
”
說話的二老之一,有着灰白的一雙長眉,其實那雙眼睛,也同眉毛一般細長,清癯的一張長臉,其白如霜,其上皺紋滿布。
比較起來,他身邊另外的那個老人,雖是膚色黝黑,卻是順眼多了。
“二位慢走一步!我這裡有份公事。
”
地道的遼東口音,讓人想到了出沒白山黑水的那群英雄好漢。
眼前這一位卻是透着精明,未語先笑,滿臉的世故圓滑。
由大袖子裡,拿出了桑皮紙公式信封,騎縫處紅通通的蓋着顆大印。
“谕旨,錯不了!”
兩隻手扯直了,正面照了照,随即又收回懷裡。
“咱們知道,這趟子差事燙手,不好當,可沒法子,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沒啥好說,得!哥兒兩個先給爺您請個安……多多包涵,還得麻煩您二位一趟!”
說完退後一步,吧嗒一聲甩下了袖子,有模有樣的倒是真的請了個安。
二老動作一緻,整齊劃一,躬身哈腰的當兒,兩條花白小辮兒兜不住,一齊由後首衣領裡滑落出來。
敢情是兩個當朝新貴。
本朝大清帝國愛新覺羅氏入關稱帝,統一中原,規矩之一,便是男人頭上多了一條辮子。
這玩意兒漢人最讨厭,推行起來,極不順利,為此抗拒而喪失了性命、掉腦袋瓜子的事,這兩年屢見不鮮,大有人在。
朝令先打北京及各省都大邑行起,這裡地處邊陲,民風保守,似在暫緩沿行之列,是以這兩條花白小辮兒也就越感顯眼。
紫臉大漢一驚之下,尚未做出表示,身後的那個生病相公,已自淩然作色,怒聲叱道:“你們敢!”
雖似病着,卻也聲勢奪人。
不經意,竟為他搶身而前,直趨二老身前,後者二人猝驚下,不自禁地往後退一步,卻把那個紫臉大漢吓壞了,慌不疊搶身而前,再一次攔在二者之間。
卻有人冷笑道:“慢着!”
緊接着自後面座上,緩緩走出了一人――黑瘦塊頭兒的濃眉漢子。
兩個藍衣老人頓時怔了一怔,彼此互看一眼,神情間大大現出不悅。
白面老人冷冷一笑,拉長了臉,說道:“怎麼着,這位朋友,你也要插上一手?”
黑面老人呵呵笑了兩聲,一派官腔,道:“咱們是奉旨拿人,誰敢插手,可得留神腦袋!”
這麼一說,再無可疑,敢情是來自北京大内的皇差了,莫怪乎老哥兒兩個一派目中無人、神氣活現。
紫臉大漢挺了一下長劍,怒聲道:“你們敢?”
卻為身後步出的那個黑瘦濃眉漢子攔在眼前。
“二位稍安勿躁。
這裡的事交給我了!”
說時,那一雙蘊含着隐隐精芒的眸子,即向着當前二老逼視過去:
“光棍一點就透,用不着拿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