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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何堪青霜慰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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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或許這件事發生在很久以前了,二先生的悲痛,已由他眼前神态表露無遺,面臨着心愛人的死别,内心之沉痛,無庸待言,隻是像眼前二先生這樣:把心愛人的遺骸骷髅挖出收藏,日夕相對,摩娑把玩的人,卻是前所未聞,若非是眼前的親睹,簡直不敢相信。

     二先生這一瞬,全然籠罩于悲痛之中,嘴裡一聲聲,盡是呼喚着小娥的名字,兩隻手不由自主地又捧起了宮小娥的頭骸。

     這般景象,看在簡昆侖眼裡,一時悲從心起,身形微晃,由不住向前跨出半步。

     便是這輕微的小小動作,使得二先生猝然一驚,猛地擡起了頭。

     “誰?” 一陣風似的,帶起了二先生猝然騰起的身影,一起即落,已來到了簡昆侖當前。

    随着他微傾的上身,右手突出,呼一掌直向簡昆侖當胸劈來。

     這一掌力道極猛,二先生盛怒之下,不啻全力而施,真有力開石碑之勢。

     簡昆侖一驚之下,慌不疊閃身躲開,卻不能盡退其勢,情急下左手摔出,半虛半實地接了他的一掌,整個身子大鷹揚飛,呼!挪出了丈許開外,落在了左面窗沿之上。

     閣樓裡帶起了大股旋風,噗噜噜風勢裡,桌上殘燭應勢而熄。

     二先生叱了一聲,第二次蹿身直起,施展的是龍形乙式穿身掌身法,呼!大片人影,海燕掠波般來到了簡昆侖身前。

     人到,掌到,第二次運掌,指尖飛挑,狀若利刃般直向着簡昆侖心上插來。

     這一次,可就不便躲了。

     兩隻手掌噗地迎在一塊,簡昆侖内力乍吐,實實地接了對方一掌。

    掌力方撤,才自警覺,這股巨力,隻怕對方吃受不住。

    哪裡知道,二先生這一霎的表現,較之那夜受制于雷公公的情形,卻是大有不同。

     簡昆侖掌力方吐,亦自覺出由對方掌心裡,彈送出一股綿延力道,與自己的罡勁力道,顯然大異其趣,乍接之下,自己一面的掌力,頓時為之化消過半。

    饒是這樣,剩餘的一半猶是可觀。

    二先生颀長的身子,并不似想象中的踉跄而退,卻是那般不倒翁似的大大搖動起來。

    一雙腳步,卻是不曾挪動,活生生像是打入地面的一雙鋼樁。

     正所謂以柔克剛。

     一陣子快速地搖動之下,剩下來的一半力量,頃刻間化解一空。

     簡昆侖陡然有所憶及,其時已脫口喚了聲:“是我!” 二先生蒼白的臉上,顯然綻現出一片驚喜。

     “唔唔……是你?” “是我,簡昆侖!” 一面說着,簡昆侖把身子就近了。

     燭光已熄,但月華如水。

     二先生忽然抓住了他的雙肩,狼也似地在他臉上看着,一陣興奮之後,才緩緩地放下了兩腕,随着冗長的歎息,狀至落寞地轉身踱向一邊,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簡昆侖緩緩地跟了過去。

     二先生摸索着找出了火種,啪嗒一下子打着了,火折子呼呼冒着藍煙。

     費了半天的事,抖着手,才把半截殘燭點着了。

     “剛才的事,你……都看見了?” “看見了!” “也看見她了?” 伸出一隻瘦手,向着桌上的骷髅指了一下。

     “看見了!” 簡昆侖随即在他對面的一張竹椅上坐下來。

     “哼……哼……,”二先生低頭自嘲似地笑着,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眼淚流出來。

     “我是在跟鬼說話,别笑話!” 擡起手,用巴掌在臉上抹了一下,二先生這會子看上去更似蒼白憔悴,披散的長發,黑白摻雜,那樣子也跟鬼差不多。

     使簡昆侖大感意外的是,二先生這一霎間頭腦清晰,并不呆癡。

     “你……原來并不是一個瘋子……” “我是瘋子!”二先生咧着嘴笑,露出白森森的一嘴牙齒,“多少年了,白天黑夜,就隻是在這裡守着……守着她……要不是瘋子,能做得到麼?可有時候……我還醒着,像現在……” 歎了口氣,他凄慘地笑着:“你知道吧,瘋了比不瘋好受得多。

    ” 簡昆侖左右看了一眼:“這裡沒有外人?” 二先生搖搖頭:“就我一個,守着她……” 指着桌上的骷髅,他莞爾地笑了…… 簡昆侖深怕他又瘋了,有話忙說。

     “柳蝶衣是你什麼人……” “是我……大哥……” “二先生,你的名字是?” “柳……”他搖搖頭說,“我可是記不清了,就二先生吧!二先生……二先生……” 原想向他打聽桌上骷髅宮小娥的事,隻怕刺激了他,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有幾句要緊的話卻要說清楚了。

     “二先生!”簡昆侖說,“你可知道我是被令兄軟禁在這裡?我與令兄,甚至于有不可化解的仇恨,這件事你可清楚?” 二先生微微一驚,用着十分奇怪的眼光,向他打量着,随即他又微微地笑了。

     “那麼,你這條命是活不成了……” “也不一定!”簡昆侖說,“如果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幫我脫逃出去……你可願意?” 二先生低下頭笑着。

     “很有意思,很有意思的問題……” 一隻手摸着下巴,仰起頭來向窗外看着,一會兒又回過眼睛向簡昆侖望着,心裡頗是舉棋不定。

     簡昆侖點點頭說:“當然,這件事絲毫不能勉強,如果你心裡不樂意,那就算了!” “我……這……” 二先生忽然站起來,走了兒步,霍地回過身來,哼了一聲:“是老大叫你來故意試探我的、想叫我上當?” 話聲一頓,呼地已撲到了簡昆侖身邊。

    簡昆侖蓦地向後一閃,施展的是本門咫尺乾坤身法,身子東閃,卻飄向西面。

     卻想不到這個小小花巧,帶給了二先生極大的興趣,原本憤怒的臉,一下子緩和下來。

     “咦……好身法……好身法……誰教給你的?再施展一遍給我瞧瞧……” 簡昆侖乃至此了解到,對方二先生盡管此刻神智清醒,卻也不似一般常人,不能以正常論,或許在經過他那般沉重的心靈打擊憂傷之後,神經、心緒兩者都變得極為脆弱,一點點小事,風驚草動都能在他内心引起極大的變化,似乎已不能對一件事,專一執著。

     當然,除了已死的宮小娥之外,那是唯一的例外,事實上那個已死的姑娘,已耗盡了他此生無盡年月,或許會是他今生今世唯一執著認真的一件事,舍此之外,便再也無能顧及。

     難得的是,他竟然還能保持着一顆天真的心……其實用童心未泯來形容一個精神失常的人,已鮮有真實的意義。

    一霎間,簡昆侖心裡對他萌生無限同情。

     面對着的這個人,即使刀劍相加,也引不起他絲毫敵意,有之則為無限同情。

     二先生臉上彌漫着一派天真,兩隻眼睛笑成了兩道縫,顯然是簡昆侖方才的那一式身法所帶給他的關注,仍未消失。

     “好身法……好身法,你再施展一次給我瞧瞧!” 簡昆侖點頭道了聲好,随即又施展一次。

     二先生越加地叫起好來。

     這時的他看起來,确是連一點敵意也沒有了。

     簡昆侖随即走到了他面前說:“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教給你,在你來說,這是雕蟲小技,不過,運用得當,卻也有其微妙之處!” 二先生搖搖頭說:“不……不是雕蟲小技,你教給我吧!” 簡昆侖說:“這身法是屬于元江派的,元江派的掌門人一空長老,你可聽說過?” 二先生想了想,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簡昆侖一笑說:“這身法一共有八式,名叫空門八式,乃是他們元江派不傳之秘,一空長老與我父親因為是要好的朋友,所以傳授了我父親,我父親另以本門的一套内功心法傳授給了他,算是彼此交換,各不吃虧,既然你喜歡,幹脆我就一并教給你吧!” 二先生大喜過望,連連點頭道好。

     忽然眉頭一皺,搖搖頭說:“不行,我可不能白占這個便宜,我不學了!” 簡昆侖搖頭說:“你并沒有白占便宜,你已經教了我很多,你忘了?” 二先生怔了一怔,仍似不解。

     簡昆侖說:“你記不起來了?你教了我很多自創的身法,這些身法且兼具破陣之妙,确是我前所未見,微妙極了,比較起來,這套空門八式真是微不足道了。

    ” 二先生打量着他,一臉的認真模樣,忽然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你這個人很有意思……我喜歡你……這樣吧!你教我這套空門八式,我教你……金鳝行波……你可願意?” 簡昆侖曾見他施展一種怪異的功力,兩次均能脫開雷公公的巨力抱持,心裡即已料定,那種功夫必屬于傳聞中的金鳝功。

    乃是内功中極難運用的一門異功,想不到果然猜對,這時聽他要以此相授,自是喜出望外,當下一口答應下來。

     二先生見他答應,更是高興。

    忽地感歎一聲道:“我今年已五十有六……無妻無子,連個徒弟也沒有……咦,很好,你就當我徒弟吧!好不好?” 隻當是随便的幾句話,但是他卻十分認真,瞪着一雙眼睛,滿臉的渴望神情。

     簡昆侖一笑道:“這件事關系太大,我對你一無了解,豈能拜你為師?再說……令兄與我仇深如海,我豈能與你有師徒之誼?” 二先生這麼一聽,頓時為之一呆。

     “噢……這話倒也是有些道理,這……” 一面說,來回不住地在房裡走了一圈。

    忽然定住腳道:“老大是老大,老二是老二……他是他,我是我,你與他的事,我不管,這樣總好了吧!” “不行,不行……”簡昆侖冷冷一笑,“有一天,令兄與我為敵,你又站在哪一邊?” “我……”二先生可又傻了,一隻手在頭上連連搔着。

     簡昆侖看在眼裡,着實不忍,微微笑道:“你不必為難了,我隻是随便問問而已,其實你隻要不站在令兄一面與我為敵,我就已經感激不盡了。

    ” 二先生看着他黯然地點了一下頭。

    一霎間皺起了眉頭,很是不樂的樣子,天知道,柳蝶衣雖與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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