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出乎濃眉漢于意料之外,瞎子心狠手辣,這一劍功力内斂,非比等閑,濃眉漢子猝當之下,隻得手頭一松,放開了緊抓着對方竹杖的右手,身形微仰,翩跹于七尺開外,閃開了對方頗具氣勢的當頭劍鋒。
卻不知無眼太歲公冶平卻是别有異心。
這一劍明面上是在對付濃眉漢子,實際上卻照顧了另外一人。
随着他急速擰轉的身子,呼――直似飛雲一片,起落之間,已到了另一座前。
這個桌上的兩個客人――看似微恙的生病相公與氣勢昂揚的紫面長身大漢,俱都為瞎子的猝臨吃了一驚。
老瞎子心存叵測,身勢甫落,更不遲疑,掌中劍飕然作響,流星天墜般直向座上那個生病相公當頭劈落下來。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瞎子居心,明眼人固然不難測知。
眼前圖窮匕現,情急殺人的一手,卻是大悖常情,不免觸目驚心。
倒是那氣勢昂揚的紫面大漢忙中不亂,一口長劍原已壓置手下,這一霎霍地振腕掣出,當啷脆響裡,迎住了瞎子來犯的劍鋒。
好強的腕力!随着紫面大漢的出手,雙劍交鋒下,老瞎子其勢不遲,腳下一連打了兩個踉跄,退出四尺開外。
紫面大漢一劍封開了對方,原可趁勢進招,他卻計不出此,退後一步,抱劍而守,侍立于生病相公身邊,神色極為軒昂。
老瞎子怎麼也沒想到,此番出手失利,眼前已無能再做逗留,怪笑一聲:“後會有期!”瘦軀倏弓,施了個金鯉倒穿波的式子,哧地反蹿而出。
斜風細雨裡,怪鳥般地臨身地面,卻不忘在衆人眼前一番賣弄,随着落腳處,半籬枯竹微微一顫,瞎子偌大的身軀已自第二次騰身躍起,翩翩乎如野雁騰空,向着岸上掠去。
卻是有人放他不過。
窗前人影猝閃,濃眉漢子鬼影子般已現身當前。
随着他揮出的右手,铿锵作響,一蓬金光,已自他短袖内飛出,正是先時接自老瞎子的一掌青錢,這一霎原物奉還,直認着老瞎子背後招呼了過去。
瞎子一隻腳方觸地面,忽覺背後有異,卻已轉身不及,慌不疊向邊上一閃,讓開了正面卻躲不過側面,腰胯腿側間一陣奇痛,已吃兩枚青錢擊中。
濃眉漢子手勁十足,一掌飛錢雖是滿天花雨的打法,每一枚暗器的力道也是可觀。
瞎子腿下一軟,差點跪了下來。
鼻子裡哼了一聲,倏地一個打轉,縱出丈許開外,回過身來。
隔着窗戶,狠狠地盯着出手的濃眉漢子,那雙白眼睛珠子怒凸着,幾欲奪眶而出:“金磚不厚,玉瓦不薄,老瞎子隻要有三分氣在,絕對忘不了足下這一掌青錢之賜,朋友你報個萬兒吧!”
黑瘦塊頭兒的濃眉漢子冷冷笑一聲:“花自飄落水自流……公冶平,這回你就認栽了吧!”
各人聆聽之下,除了那個散發頭陀神色一凜之外,餘人大都不解。
倒是瞎子明白了,聆聽之下,陡然打了個寒噤,一個勁兒地翻着他那雙白果眼珠子,一時間面若黃蠟,顯然吃驚不小。
忽然他發出了一串凄涼的笑聲。
“這就難怪了,瞎子我不但眼瞎,敢情心也瞎了……失敬,失敬……不知者不罪,瞎子這就認栽了……”
一面說,雙手抱杖,遙遙向着對方打了一躬,神色極見恭謹,較之先時的趾高氣揚,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話聲一歇,再也不敢逗留,倏地擰過身子,忍着腰腿上的傷疼,一路起伏縱落轉眼消失于雨霧氤氲之中。
黑瘦濃眉漢子這才回過臉來,一雙眸子,不怒自威地向座上高大散發頭陀逼視過去。
後者呵呵笑了兩聲,已自位上站起,高呼一聲:“小二,看賬!”
抖手飛出燦銀一塊,叭一聲,不偏不倚,已自落于賬房先生面前桌上,滴溜溜徑自打轉不歇……就在這個當口,頭陀腳步跨出了門外。
雨敢情是小了。
時有微風,飄散着細若牛毛的小雨星子。
散發頭陀卻又回過身子,就着手裡的方便鏟,向着濃眉漢子打了個問訊。
“阿彌陀佛――昨夜落花滿徑,今日便識高人,敢問那愛花的主人可曾到了?無量佛……南無阿彌陀佛……”
邊說邊自打躬,高大的身軀一下子也自矮了。
濃眉漢子頻頻挑動着那雙濃眉,聆聽之下,先自呵呵笑了。
“這個恕不見告,閣下雲遊四海,應是無拘之身,何故找根索子把自己拴住?那孫可望……”
方自說到這裡,卻吃頭陀一連串大笑之聲,将下面待說之言掩塞過去。
可是孫可望三字,已自出口,聽在衆人耳裡卻懼都心裡一動。
就連那一位似有微恙的生病相公,也呆了一呆,不免向着門外頭陀望去。
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