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糊塗,九先生别給他費唾沫,把他給結果了,也好上路!”
被稱為九先生的濃眉漢子,其實正有此意,搭上了蓑衣船家的話頭,陡然掠身直起,選擇了此一霎的出手良機。
像是一隻鷹,呼地掠身直起,長橋卧波般直向對方頭頂上掠過去,卻在将下落的一霎,九先生的一隻腳,倏地直向對方前額眉心點來。
看似無奇,其實絕狠。
濃眉漢子這一腳大有名堂,點、勾、挑三式一招,蓄含着刹那間的随機應變,端看對方少年如何閃躲。
簡昆侖拈了一下他的右手。
如封似閉,卻把掌心朝上,比了一比,實在是太平常的一動作,妙在五根手指的變化不一,卻也是一霎間的小小動作而已。
濃眉漢子這隻腳出得快,收得更快,随着他一個淩空疾翻的式子,自空而墜,顯然這一腳沒有得逞。
然而,這位九先生手底下卻也真不含糊。
緊接着腳下一個箭步,已自搶身而前,一雙鐵爪交插在手,以指代刃,十字形直向對方咽喉上揮來。
簡昆侖不過适當地扭曲了一下他的身子,便自又閃了開來。
濃眉漢子其勢無能自已,揉身而進,一霎間展開了淩厲出手,一雙鐵手在殘陽裡交織出星光點點,狂風暴雨般向對方全身攻來。
雷霆萬鈞,冰雪一片。
那般狠厲的天狼十三爪,竟然未能在眼前有絲毫得逞,瞬間的狂風驟雨,終複凝聚于一片靜止。
就在濃眉漢子第十三式抓手方自遞出的同時,其實招式已老,即在簡昆侖強大的進身之勢裡,前者已然被迫出了戰圈。
濃眉漢子倏地睜大了眼睛,顯然震驚于對方詭異身法,不覺呆了一呆。
便在這一霎,簡昆侖已然掣出了懸在鞍前的長劍――寒芒乍吐,其勢已定。
濃眉漢子竟自被迫得退後了一步。
一霎間,他神色大變,倏地向側面跨出了兩步,黃衣人把劍收回了半尺,劍鋒微偏。
迎着殘陽,劍上光華燦爛,像是顫動着一條赤鍊蛇。
被稱為九先生的濃眉漢子不得不吃力地又向邊側邁了一步,當他舉眼向對方看時,接觸到了簡昆侖的眼神,不自禁地便再一次的又退後了一步。
簡昆侖的眼神其實并不淩厲,表情也極其輕松,和他掌中的劍一樣,隻是欲發而止的含蓄,一派斯文,卻是蘊含着不可輕視的後發雷霆萬鈞。
畢竟這位九先生有其一定深度,并非一般泛泛者流,正是如此,才越加的戰栗于對方看似無形的劍勢之下。
一霎間,他臉上已布滿了汗珠,豈知一瞬間的迫出戰圈,便再也無能踏進。
簡昆侖的寓動于靜,其實高超秀逸,綿密精嚴,已說明了他晉身劍壇的超然實力,濃眉漢子果真抵死相拼,便是迫近無賴,等而下之了,緩緩地收回了雙手,隻是默默地向對方望着。
“足下劍法‘驕馬弄銜而欲行,粲女窺簾而未出’,千辟萬灌,已無爐錘之迹,看來已入上乘境界,在下絕非其敵,欽佩,欽佩……”
一面說,不免着實向對方少年打量了幾眼,頗有感愧地又自歎了一聲。
“話雖如此,今天你管了這件閑事,卻也……為自己樹了大敵,終将不免一死,卻為你不值……”
邊說邊自退後,倏地擰身縱上大船,向着一旁船家模樣漢子叱道:“走!”
轉瞬間,般放江心,順流直下而逝。
簡昆侖一面收劍收鞘,遠遠向着白馬上的灰衣相公打了一揖,一言不發地翻身上了黑馬,徑自策馬自去。
白馬上的灰衣相公喚了聲:“喂!”忙即縱馬跟上來,紫臉大漢緊緊随着他身邊。
卻在這一霎,遠遠傳過來擂鼓般的一陣蹄聲,大群人馬,雲也似沿着江岸,逆行而上,将士的頭盔,映着晚霞,閃動着火焰般的大片流光,俨然是大軍來了。
馬上的灰衣相公先是一怔,緊接着不由微微地笑了。
紫臉大漢“啊”了一聲,勒往了馬大喜道:“李将軍來了!”
一時喜極淚下。
他終于得脫仔肩,暫時卸下了單身護衛聖駕的千鈞重擔。
李将軍――李定國,延安人氏,字一人,與孫可望同投永曆帝,封晉王,可望反,李獨奉帝轉戰四方,入桂滇,大敗可望,卻不敵清兵,且敗且走,矢志忠貞不貳。
永曆帝便是白馬上面有病容的灰衣相公了。
紫臉大漢莫思成,原桂王府侍衛首領,後随李定國,官居副将。
眼看着李将軍的勤王大軍,風起雲湧,彌天蓋野而來。
不經意,身邊的那個黃衣少年簡昆侖卻走失了。
時清世祖順治四年,永曆帝敗走桂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