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氣質。
接着他緩緩說道:“你的傷勢看來已經完全不礙事了,複元得很快……”
“謝謝你的挂心。
”
“谷青松來過了?”
“誰是谷青松?”接着他随即明白,點點頭說,“那位為我看傷的先生?他來過了,謝謝你。
”
“這樣就好,他的醫術很好。
”柳蝶衣點點頭,“尤其擅治一切疑難大症。
”
“但是……”簡昆侖微微一笑,“對不起,恕我失言,好像他并不能醫治你身上的疾病,是不是?”
柳蝶衣頓不做聲。
過了一會,他才微微揚了一下長長的眉毛,用着平靜的口吻說道:
“你是個很細心的人,居然知道我生病了……不錯,我是病了……”
說時,他臉上浮現出一片凄涼,卻微笑着說:“但是,并不如你想象的嚴重,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
簡昆侖一笑不言。
“你不相信?”
“我沒有說!”
“你的神态已告訴了我!”
微微一頓,柳蝶衣才又接下去道:“你一定也已經知道,飲譽天下的神醫黃孔,已經被我請來這裡……”
黃孔二字一入耳裡,簡昆侖頓為之暗吃一驚。
這個人他是知道的,正是他的一帖妙藥,保住了父親當年因腿疾而惡化幾至元救的性命。
父親曾不隻一次地提到此人,譽為當今第一神醫妙手,想不到他竟為柳蝶衣請來這裡。
那個船泊中途被迎接而來的紅衣老人,必然就是他了。
雖然如此,簡昆侖卻并不以為柳蝶衣的病勢,真的就已痊愈。
這些,隻憑着他對柳蝶衣的神态直覺觀察,即可測知。
然而,他卻不必當面點破。
聆聽之下,他隻是點了一下頭,表示他已經知道。
柳蝶衣說:“你是一個很精明的人,竟能在短短幾天裡,看破了這附近陣勢,實在是很不容易。
但是我卻要提醒你,一牆之隔的飛紅小築,你不宜再往,剛才你已經嘗到了厲害。
再一次說不定你将失去性命,那個人是個瘋子,武術之高,普天之下,也隻有我能與之抗衡,你要特别小心,這是我對你的忠告……”
簡昆侖點點頭說:“我會記住你的忠告,謝謝你!”
柳蝶衣湛湛目神,注視着他,緩緩說道:“你剛才說你是一個待死的囚犯。
這句話卻也并非沒有道理,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沒有一個我們的敵人,能活着離開這裡……
我今夜來看你,便是再一次地提醒你這句話!”
簡昆侖說:“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還不明白!”柳蝶衣說,“那一天李七郎是心存仁厚,要不然,哼!說不定你已經死了。
”
簡昆侖冷笑道:“他大可不必,如果你認為如此,我随時與他再決一戰!”
“你會有機會的……”
柳蝶衣平靜地看着他:“如果你仍然保持目前的态度,你以為還能繼續活下去?”
簡昆侖心頭一驚,柳蝶衣的話,他還不十分清楚。
說話的柳蝶衣,卻已緩緩由位子上站起。
“自然,你如果仍要選擇與我為敵的路,你應該知道結果是什麼。
”
說時,他已緩緩自位子上站起,轉身向外步出。
簡昆侖跟随着他的腳步,來到院子。
月明如霜,四下裡靜悄悄不見一個人影,卻有陣陣花香随着和風飄送過來。
柳蝶衣轉過身子,向他靜靜地看着,忽然冷冷一笑道:“今夜月色很好,我就領教一下你的劍吧!”
這個突然舉止,使得簡昆侖一時大為緊張,呆了一呆,頗難自己。
柳蝶衣一哂道:“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以殺死我,要是你能的話……”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拔出你的劍,給你三招的時間,三招之内我不回手,看看能奈我何?”
夜風蕭飒,長衣飄飄,柳蝶衣甚是潇灑地笑着,其實極其自負。
簡昆侖心裡暗自吃驚,想不到對方竟然會突然有此一手……看來他口蜜腹劍,實則心懷叵測,自己不可不防。
微微遲疑了一下,簡昆侖随即掣出了身邊長劍。
“在下遵命!前輩請出劍吧!”
“那倒不必!”柳蝶衣微笑道,“你傷勢尚未全好,我姑且讓你三分,就用這雙手吧!”
簡昆侖聆聽之下,沒有吭聲。
這是他生平未曾經曆過的奇恥大辱,但是對于柳蝶衣這個風傳江湖的第一怪客,容或暫作例外。
心裡正自盤算,待将如何出手,柳蝶衣已自長帔裡抖出了雙手。
“來吧,讓你三招!”足下一轉,呼然作響聲中,已到了簡昆侖右側,觀其身勢,翩若驚鴻。
妙在一動即靜,看來全無形迹。
“那就得罪了!”
話聲甫落,他身子已陡然直切而進。
随着身子的前進,長劍直劃而出,閃出一道弧形銀光,由上而下直向柳蝶衣破胸而出。
這一劍,端的是一個疾字。
疾如電閃星馳,唏哩作響聲中,已是白刃當胸。
柳蝶衣長眉乍軒,迎着簡昆侖奇快的劍鋒,身子滴溜一個打轉,妙在此番陣勢,不徐不疾,迎合着對方的劍尖,恰到好處。
乍看起來,明明已為對方劍鋒劈中,其實失之毫厘,便自在他轉測之間,簡昆侖的劍尖,險險乎擦着他的衣邊劃了過去。
嚴格說來,柳蝶衣的身子實在隻轉動了半圈,也就是在對方劍尖幾乎已接觸到衣邊的一霎間才自轉動,如此一來,對方劍招已然發出,想要收回或是中途改變,均已不及,這般身法施展,無疑極是弄險,一般習武者萬萬不敢嘗試,但是柳蝶衣卻施展得那般從容。
随着簡昆侖收回的劍勢,柳蝶衣身子随即複原,一動一靜,宛似無迹。
簡昆侖明明已防到了他會有此一手,偏偏就是慢了半拍,這半拍其實彈指之間,卻也是最稱緊要的關鍵所在,劍勢既已用老,自是無能改變。
一招走空,簡昆侖已在一個快轉裡,繞到了他的左側,右肩霍地向下一沉,劍身唏哩哩龍吟聲裡,發出了一片銀光。
這一招紫氣出雲,正是簡昆侖生平不傳之秘,猝然施展,真有鬼神不測之妙。
柳蝶衣唔了一聲,随着簡昆侖迫人的劍勢,他整個身子,直似車輪般地倒卷而起。
噗噜噜大片衣袂聲裡,扇面兒似的就空一個打轉,其潇灑一如孤雲白鶴,翔舞天表。
簡昆侖那麼快速的一劍,仍然未能奏功,仍然是險險乎擦着他的衣邊滑了過去。
可是,簡昆侖卻已注意及此,更厲害的第三招點天心便在這一霎施展而出,随着他抖動的劍身,哧地逼出了一股淩人劍氣,居中一線,突地直向着柳蝶衣穿心而進。
這才是大家的出手。
柳蝶衣長眉突剔,輕叱一聲:“好!”
冷森森劍氣逼迫之下,眼看着他身子滴溜溜一個快速打轉,已自把身子錯開三尺開外。
簡昆侖心頭一寒,才覺出來,這一劍又自落空,眼看着柳蝶衣面色乍沉,蒼白的臉上,蓦地罩起一片怒容。
随着他的一聲冷笑,右手突出,铮然作響聲中,已自拿住了對方冷森森的劍鋒。
簡昆侖隻覺得手上一震,仿佛這口劍上蓦地加諸了萬鈞巨力。
透過柳蝶衣一雙手指,猝然傳遞過來。
三招既過,柳蝶衣看似已不再留情。
透過他右手的一雙鐵指,力道至為沉猛,實難相信眼前對方這個後生小輩,能夠挺受得住。
力道驟吐,長劍上唏哩哩顫抖出萬點銀芒。
柳蝶衣另一隻手上的一雙鐵指,有似出巢之燕,蓦地直向他雙眼上直點了過來。
兩股氣勢,俱皆威猛,簡昆侖隻略有遲疑,必當濺血對方一雙鐵指之下,要不然便隻有撒手丢劍之一途。
對于一個使劍的人來說,這無疑是奇恥大辱之事。
簡昆侖決計不甘為之,甯可濺血于對方鐵指之下,也不願兵刃失手被奪走。
眼睜睜地看着柳蝶衣的一雙手指已臨雙目,相差不及寸許,卻有兩股極尖銳的指風,利刃般透指而臨。
簡昆侖即使行動再快,也無能閃躲。
若非是松開了手上的劍,難能有活命之機。
他卻死也不肯松手,全身力道,俱都貫注于右手,以至于柳蝶衣指下雖是力逾萬鈞,卻亦不能得逞。
這一霎不啻快到了極點。
眼看着柳蝶衣的一雙指尖,已觸及了他的雙瞳,簡昆侖卻絲毫也不曾放松手中長劍。
便在此電光石火的一霎,柳蝶衣突地停住了他霹靂驚魂的出手之勢,緊接着松開了拿住對方劍身的一雙手指,身勢略閃,飄出了七尺開外。
“哼!”
冷冷地哼了一聲,柳蝶衣仿佛無限驚訝,隻是用光華的一雙瞳子,向對方打量着。
簡昆侖一句話也不說地向他回望着,眼睛裡雖不失驚惶神色,卻不曾有絲毫退縮之意,那一隻銀光電閃的長劍月下秋露,兀自緊緊握在手上,随時準備着再一次展開的搏殺。
雷霆萬鈞的殺機已過去,即使像柳蝶衣這等人物,也萬難在此片刻一瞬間萌生二度殺機。
夜月如霜,照映着二人颀長的身影……很久,很久,誰也沒有說一句話。
柳蝶衣忽然笑了一聲。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下一次也許你不會這麼幸運了!”
話聲甫落,身形倏晃,已入長廊。
随即投身于沉沉夜色之間,一如野雲振飛,來去無迹。
簡昆侖站立在原處怅惘甚久,才轉身步回。
一條人影,自身側涼亭閃身而現,翩若驚鴻地落身近前。
“簡兄且慢!”
聲音雖低,卻吐字清晰。
其實那個人,也不陌生。
簡昆侖微微一驚,後退一步:“是你……李七郎?”
“是我……”
一襲銀灰長衣,長可及地,卻在腰肢上加系着一根金色絲縧,襯托着長身玉立的身子,愈似神姿清澈,如瓊林琪樹……隻可惜這般身材,落在男兒身上,未免太那個了些……
簡昆侖甚是意外,抱拳道:“七郎兄有何見教?”
李七郎看了他一眼,略似腼腆地點頭道:“我們到亭子裡談談可好?”
說時轉身向亭,腰肢輕擰,衣袂輕振,飛鷹似地已落身亭階。
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