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的那人特意地站起來,向外看了一眼,坐下來道,“久聞此人,神通廣大,乃是兩湖的一名巨盜,不知傳說是不是真的?”
長臉漢子哼了一聲道:“小聲着點兒!”聲音随自變得小了,卻仍然逃不過簡昆侖的留神傾聽。
“是不是,可誰也拿不準,不過,這老頭兒卻也是有些古怪呢……”
“怎麼呢?”
“哼,”長臉漢子冷冷地說,“這幾年我與此老幸會多次,每一次都有怪事發生,說他是一名巨盜,還待認定,隻是有一身好功夫,八成兒是錯不了的!”
簡昆侖默默站起,走向櫃台,要了一碟椒鹽花生,閃開了說話二人的眼神兒。
他的看法正是如此,即在第一眼注意老人釣魚的手法之一霎,已有見于此,長臉漢子這麼一說,更加斷定他的判斷無誤。
簡昆侖再回到原來座頭,說話的二人已對他松弛了原有戒心。
人們總是第一次松口之後,便自滔滔不絕。
眼前座客稀落,誰又會防到隔座有耳?況乎事不關己,即或為人聽了,也不關緊要。
自然,要是傳到了當事老者的耳朵,興問起來,卻是有損忠厚,隻是如此而已。
“你剛才說到的怪事……”矮胖的那人很是好奇,不問出個所以勢不甘休。
長臉漢子嘿嘿低笑了兩聲,聲音又變小了。
“那一年兩将軍的被刺……”
“啊!”胖子驚訝地說,“知道,知道……難道說會是他幹的?”
“這可就不知道了!”
所謂的兩将軍,指的是前兵部侍郎向沖和雲南都指揮史馬智,二人皆忠于永曆帝,手下各有實力,猝然遇刺身死,對永曆帝一面,自是打擊極大。
簡昆侖由不住心裡頓吃一驚,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對他來說,自有非常價值。
長臉人冷冷地笑着,幹癟的臉上,顯現着無比的正直,繼續說道:“當日事出蹊跷,我隻是對這個老東西懷疑而已,以後幾年,卻常見他邀遊滇桂,出入有華車代步,衣着飲食,無不精美,人皆以七老太爺稱之,他卻一不是當官的,二又不是商人,有人說他是販賣寶石的大盤客,可實在是看不出一點商人的習氣,也不見他與什麼商人來往……
真正怪異……”
矮胖子說:“有人說他是京裡來的大财主!有花不完的錢呢……是出來玩兒的!”
“就該留在京裡享福,到咱們這個地方晃個什麼勁兒!真是奇怪!”長臉人說,“瞧着吧,我給他算着啦,這一回來到花鼓樓,不定又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咱們等着瞧吧!”
一陣轟笑聲,打廊子裡傳過來。
七老太爺一行人,竟向湖心亭走了過來。
談話随即結束,衆人目光,不由自主俱都向着為首來人――七老太爺一行望去。
說是老太爺,還真是那麼一個排場,一隻手搭在童子肩上,身邊多人各有所司,有人捧着他的黃玉煙袋,有人捧着手巾把兒,加上看熱鬧的本店客人,衆星拱月般來在眼前。
老頭兒身上配件極多,腳下又不大利落,每走一步,叮當亂響,明珠美玉貓兒眼,看得人眼花缭亂,難怪人家要傳說他是珠寶大盤客,瞧着也是有那麼個意思。
有錢人走到哪裡都不寂寞,定是到處受人歡迎。
迎着七老太爺的身駕,負責湖心亭買賣的二當家的夏四先生,搶着急步第一個趕上去,狗颠屁股地先來了個大馬趴,敢情是當今的時髦玩藝兒――請大安,俗稱打扡兒。
“七老……您大安啦!給您老問好兒,您老快進來歇着吧!”
居然滿口京腔,有聲有調,這一套在北京城,當今正是流行,隻是在此邊遠地區,可就看着不大順眼。
做買賣最講究勢利,夏四先生這一手是專為應付本朝新貴而學,應市以來,無往不利,誠然生财有道。
七老太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縫,“四先生你客氣啦,胡當家的可好?”
“當家的出去了,可有話交代,您老來了,一切照舊,特地把小的給您老調了來弄菜,愛吃什麼,您隻管招呼,一應俱全!”
“好好……”
人一老了,好像隻會說這麼一個好字。
人一有錢,好像也隻會說這麼一個好字。
人一當了官兒,特别是當了大官,更像是隻會說這麼一個好字。
誠然萬事如意,般般皆好。
嘴裡一連串地說着好,七老太爺就在夏四先生的攙扶下,就着當中鋪有紅台布的座頭兒上,抖顫顫地坐了下來。
說他是滿人吧,腦後可又少了那條小辮兒,說他不是吧,一身穿着打扮,就連說話的腔調,都透着像,真令人瞅着納悶兒。
七老太爺喝茶也一樣的講究。
夏四先生親自在一旁服侍。
紅泥小火爐,雞心小茶壺,沏出來的茶水,碧綠碧綠的,味兒香極了。
“明前龍井――崔子舌,您嘗嘗新。
”
“好好……”
七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