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接下去道:“不是我說你,小裴,稱你一聲‘小裴’,其實你年歲也不小了,江湖混得半輩子,怎的卻這般沒有眼力?齊老二和你一遭帶頭領隊,恰似一雙二百五,什麼财路不好挑,偏偏就去端那輛蓬車?‘血合字會’謝獨的招牌是輕易摘得的?唉,這不是惹禍上身是什麼?”
裴四明似是自覺受了委屈,情緒不免有些激動:“老桑,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們闖了紙漏是不錯,但事後賠補道歉,披紅帶彩放着炮竹去他‘血合字會’老窯謝罪,這還不夠?姓謝的居然開出那等混帳條件來,叫我們如何接受?‘白麒麟幫’總共隻有三處賭檔、三爿棧機房、外帶兩家驢馬行,他除了要通通連手之外,今後‘白麒麟幫’的行動走向,尚得聽他們調度派遣,這,這不是等于兼并了我們,把我們當做下屬喽羅看待啦?我操,糟塌人也能這樣糟塌?你說,老桑,如果事情臨到你身上,這口鳥氣你是咽得下咽不下?”
老桑歎喟着道:“人要朝下活,自得顧着這張面皮,姓謝的如此霸道,是不想叫人立足混世了……小-,情形演變到這步田地,也沒什麼好說的,端看‘雙老’調停的結果,再做打算吧!”
裴四明站起身來,拍打着衣衫上的泥沙,邊道:“齊二哥折騰了大半宿,早去歇着了,今晚也不用驚動他,等他睡醒,我再向他提口信的事――老桑,倒是你辛苦,該鼓息陣子啦……”
伸了個懶腰,老桑一面打着哈欠往上起,還真有點疲憊的樣子:“心裡有事,盡管是累,也不容易睡得安穩;齊老二好福氣,任你鬧得天翻地覆,仍能橫下來困覺,練到這等火候,不簡單……”
裴四明在往回走,口中替他二哥解釋着:“晚上本來睡得就遲,才一合眼入夢,又碰上那一幹子吃雜八地的混混模進窯口裡來攪弄,真把人搞得身心俱疲,齊二哥到底大了幾歲,人又較胖,竟是撐不住啦,要不是我還另有些瑣碎事交待,老桑,在你到達的時候,我也早就去會周公了。
”
兩個人說着話,聲調随着腳步的移動漸去漸遠,趕他們走進洞尾的入口,林子裡隻留下五張面面相觑、哭笑不得的人臉。
缪千祥宛如在和壓在心口上的什麼東西掙紮着似的,好不容易才迸出一句話:“人算不如天算啊……”
急急低“噓”一聲,楊豹罵道:“你他娘叱呼什麼?若是被他們聽到動靜,還想活不想?”
雙手抱着腦袋,缪千樣極為痛苦的憋窒着聲音:“聽他們這一說,豹哥,我是真不想活了,我怎麼這般命苦哦……”
楊豹又好氣、又好笑的在級幹祥前額上輕敲一記,小聲道:“樁兒,别他娘沒出息,且等我們脫離虎口,再做計較,你好歹忍上一時,人高馬大的一條漢子,不作興出這等的洋相!”
黑暗中,汪來喜扯了楊豹一把,急促的催着道:“快走人吧,豹哥,多待一會便增加一分危險,若是被姓裴的回洞之後發覺我們破牢而逃的事,大夥全吃不完,兜着轉啦!”
楊豹順手拉起級幹祥,沖着姜福根一擡下颔:“還是你前頭開路,兄弟們跟着淌!”
于是,姜福根一馬當先,疾如飛鴻般領前撲向山下,其他四個人緊随于後,行動雖也夠快,卻不免顯得身形踉跄――逃命的把戲,玩起來果然沒有想像中那樣遊灑自如。
夜色仍舊濃稠,不過,黎明前的一刻,總是特别陰郁黝暗的,照時間算,該決天亮了,卻是好長好險的這一宿孤伶伶的這家農舍,大概已經坍廢得有年歲了,半傾的主角屋,襯上一片殘坦敗瓦,蔓草荒煙,說不出的有股子蒼涼意味,而五個窩在這片廢園中的人,心境也免不了同樣的落寞蕭索。
在一陣長久的沉寂之後,缪千祥雙手抱着膝蓋,下巴頂在膝蓋上,直着眼開口:“各位兄長,下一步何去何從,不知各位兄長是否有個打算?”
斜倚在牆腳的楊豹,眼珠子往上一翻,有些無精打采的道:“這趟硬闖虎穴,擔驚受險,除了落得個灰頭土臉以外,算是白忙活一場,能把幾條命逃出來,已屬不幸中的大幸,若說下一步要怎麼辦?老實講,我眼下是一點主意也沒有……”
姜福根吐掉嘴裡含着的一根草梗,未曾啟言,先就歎了口氣:“大夥不妨尋思尋思,聽裴四明和那老桑的說法,寶物顯然已經不在‘七轉洞’,早就孝敬到什麼‘雙老’荷包裡去了,‘雙老’是什麼人物?我固然孤陋寡聞,不甚明白,但由他們的語氣中臆測,絕對不是等閑之輩乃可斷言,姓裴的向來狂傲,在提到那‘雙老’的當口,竟是一副維恭維敬的模樣,這兩個老家夥的份量便可想而知,兄弟們,‘七轉洞’的一幹牛鬼蛇神,已非我等可以為敵,如今寶物到了更加難纏的‘雙老’手中,再想打譜去挖,可能性如何,大家心裡總該有數……”
一番話竟是打退堂鼓的意思,缪千祥聽在耳中,大感沮喪,但是他卻不能再說什麼,幾位老哥哥為了他,力也盡了,汗也流了,幾幾乎還賣上命,兄弟一場,有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