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的土地。
[賈誼說:“要想安定天下,最好的辦法是劃分出更多的諸侯國來,這樣就能削弱諸候國的力量,力量弱就容易驅使,地盤小就不會産生邪念。
國家政治制度,應當象身體控制手臂,手臂控制手指那樣,層層管理。
陛下你應下達聖旨,命令諸侯各國劃土分疆,把齊、趙、楚各自再劃分成若幹個小諸侯國,讓他們的子孫都能享受到繼承其父兄封邑的權利,直到将那塊封邑全部分光為止。
皇上你在這件事上沒有任何不利的方面,從長遠看,反倒會給你帶來極大的好處。
”此後,賈誼再次上疏說:“陛下你還不趕快制定政策?
現在的形勢是,諸侯代代相傳,他們越來越驕橫,越來越不受管制,地方勢力強硬,再這樣下去,漢朝的法令就不可能再通行了。
陛下你所當作屏障的皇太子所依靠的僅僅是淮陽和代兩個諸侯國罷了。
代國北靠匈奴,和強敵接鄰,能夠保全自己已經不錯了;而淮陽的北面大的諸侯國更是星羅棋布,淮陽足以引誘諸候,但它絕對難以抵抗攻擊。
如今的辦法,全在主上你,讓你的兒子作人家的誘铒,這怎麼能叫可保千秋萬代的好辦法呢?我有一個蠢笨的主意:希望你割一塊淮南王的鄰地給淮陽王,擴大他的地盤;為梁王指定繼承人,割淮陽以北的兩、三座城池給東郡,以擴大梁的地盤。
如果這些都做不到的話,可以讓代王坐鎮睢陽;重新劃分梁國地界:西起新郪,北抵黃河,南臨長江,将淮陽護衛起來。
這樣,大國諸候既使心懷異志,吓破了膽也不敢造反。
因為梁國足以牽制齊、趙兩國,淮陽足可以控制吳、楚。
陛下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這才是功在千秋,利傳萬代的計策。
我聽說,聖明的君主,有事,自己先不表态,而是讓大臣們議論獻策,這樣,臣子們就可以淋漓盡緻地表達觀點。
我說完了,你自己裁決吧。
”
漢文帝采納了賈誼的計策,派淮陽王劉武統治梁國,擴大地盤,北到泰山,西到高陽,四十多座大的城池劃入他的轄區。
同時,封城陽王劉喜為淮南王,好言安撫。
後來,七國之亂時,叛軍被阻擋在梁國,這全是賈誼妙計的作用啊。
]
漢景帝聽從了晁錯的計策,要革削吳、楚兩國同姓王的勢力。
[晁錯對景帝說:“過去高祖剛剛平定天下,兄弟很少,孩子們也都幼小,為了國家的安定,才把同姓分封為諸侯,其中悼惠王管轄着齊地七十二座城池,庶出的弟弟元王管轄着楚地四十座城池,侄子管轄着吳地五十多座城池。
這三個諸侯就占領着天下一半的土地。
如今吳王劉濞仗着有太子說情,動不動就不來朝觐,這按古法就應該殺頭。
文帝于心不忍,打了幾闆子,罰戒一下了事,皇恩夠大的了,可是劉濞不但不改過自新,反倒變本加厲,越發恣意妄為。
開山鑄錢,煮海賣鹽,召集一批亡命徒,謀反作亂。
現在,削藩是個反,不削藩也是個反。
削藩,藩王們立刻就要造反,但禍患不大;不削藩,他們不過遲些造反,但禍患可就更大了。
”于是關于削吳的問題被拿到朝廷上讨論。
吳國于是謀反了。
]
漢武帝在傳統的削弱地方勢力、加強中央集權這個關鍵性政治問題上,采納主父偃更為妥當的策略——推恩令。
[主父偃勸說皇上道:“古代的諸候國不過方圓百裡,不論其強弱與否,都很容易控制。
現在的諸候國,跨州連郡,占地千裡,管得松點兒,他們就生活糜腐,驕侈淫逸;管得嚴點兒,他們就會聯合起來對抗中央。
如果依法硬要削藩,恐怕他們會萌生反念,晁錯不就是這樣才失敗的嗎?如今,諸候子弟有的達到十幾個,可是隻有嫡長子才能繼承爵位,其它人沒有寸土所得。
這與朝廷提倡的仁孝之道是相悖的。
希望陛下你下旨,讓諸侯們廣行德政,讓宗室子弟人人都感受到皇帝的恩澤,允許他們将自己的領地分給每一個子弟,諸侯子弟必将人人喜不自禁,歡呼萬歲。
你以行德政為名,實際上卻分散了諸候的勢力,諸候會自己把自己削弱的。
到那時,諸侯各國就再也沒有能力與中央對抗了。
”漢武帝聽從了他的建議。
]
七國之亂後,漢景帝壓制諸昏,罷黜大批諸侯所屬的官吏。
漢武帝時,又發生淮南王衡山叛亂事件,國家制定左官律[選派官員到諸候國輔佐侯王]
和附益法[分封諸侯大過限度稱作“附益”],進一步打擊了諸侯勢力。
諸候隻能在自己的封地居住,亨受,收租納稅,不能參與國政。
到哀帝、平帝時,劉氏侯王世襲相延,親戚疏遠,諸王生活在深牆大院之内,不受再到人們重視了。
[削奪諸侯,有名無實,仍然因循秦亡的覆轍。
]後漢王室衰微,氣數已盡,外戚王莽居心叵測,肆元忌憚,借着太後的權力,假托伊周的名義,作威作福,驕橫跋扈。
把持政權,俨然一副皇帝的作派。
篡奪漢朝天下以後,南面稱帝,官分五等,曉喻全國。
可憐一幫漢朝宗王,奴顔卑膝,俯首貼耳,奉符獻印,唯恐置後!
[隗嚣擁兵天水,班彪逃難跟着他。
隗嚣問班彪:“過去,周朝不能駕馭天下,戰國紛争,群雄并起,諸侯分裂割據,幾百年才安定下來。
我推想難道戰國時的混亂局面又要重演嗎?國家安危将系于一人之身了,請先生談談。
”班彪回答道:“周朝的興廢和漢朝不一樣。
周朝分爵五等,諸候幹預政治,本根衰微而枝葉卻很強大,所以到周朝末年才會出合縱連橫的混亂局面,這是曆史造成的。
漢朝承襲秦朝的體制,設立郡縣,皇帝掌握國家政權,臣子沒有太多的權力。
漢成帝時,開始倚重外戚,哀、平兩帝享國時間很短,三世之後西漢就滅亡了。
王莽篡權以後,因為皇位是通過不正當手段得來的,人心不服,皇位不穩,政令不通。
王莽稱帝以後,天下百姓無不搖頭歎息,盼望着劉氏能夠再度中興。
王莽在位的十多年内,國家動蕩不甯,起義不斷。
這些起義軍,沒有一個不是打着匡扶漢室的名義起兵的。
現在的起義軍首領,雖然也割據一方,但是他們沒有戰國時代諸候的基業資本。
所以,不會再出現合縱連橫的事情。
老百姓對舊朝念念不忘,由此可知百姓懷戀漢朝德政的程度了。
”]
光武中興,恢複劉氏國統,可是不能借鑒西漢滅亡的經驗教訓,漢朝由來已久的弊端在東漢沒有得到根本的改變。
僅僅數世,就奸佞充斥,腐敗不堪。
一有奸臣專權,趨炎附勢之人就紛紛投靠;一旦有叛亂發生,守城的官佐就不戰而逃。
東漢的天下還能不危險嗎?周朝時,輔政大臣七人,攝政大臣三人,周王授以九鼎,委以重任。
叛亂分子即使占據首都,戰鼓敲得連内宮都聽得見,亂箭就從皇宮上方飛過,禍亂也僅僅局限在京師附近,不會波及天下,國家總得來說是太平的。
通過治理的辦法來防止禍患的發生,所以周宣王能在“國人暴動”之後再興周室,中興在“共和”時期,襄王、惠王才能夠借助晉國和鄭國的力量重振工業。
不象二漢,朝廷稍有風吹草動,國家就亂成一鍋粥;逆臣賊子早晨剛一做亂,文武大臣晚上就吓得手忙腳亂,不知所措了。
遠有王莽篡權,近有董卓專權,實在是令人痛心疾首。
難道國家缺乏治世之能臣,士大夫們沒有救世之志嗎?不是,隻不過時代不同了,壯志是有,無奈地位太低,難以實現雄才大略罷了。
[陸機說:“有人認為諸侯的爵位不應該世代相襲,昏主暴君,比比皆是,所以五等封爵制容易發生變亂,現在的牧守,都是國君任命的,雖有弊端,但這種做法的優點也很多。
采用郡縣制國家政局更易于掌握。
各級官吏,都要向皇帝負責,他們的德行好壞、提拔任免、獎罰與否全都由皇帝大臣掌握,所以各級官吏不得不有所忌憚。
而封建諸侯則不然,他們犯了錯誤,無人能将其罷免。
過去有靠施行郡縣制興盛的時候。
可是,假如一旦朝廷政治衰微,那麼國家政治生活都要産生問題。
賣官鬻爵的官吏,會量财而用人,那麼上行下效,貪污受賄就會成風,國家怎麼能不亂呢?所以後代有人又把這一制度廢除了。
簡明扼要地講:五等封建的諸侯,是為了自己才要把領地治理好,而郡縣的長官是為了獲利獲物才去治理的。
這有多麼大的不同呀!仕子希望自己積極進取,而良士卻更願意修己安民。
積極進取的實惠很容易得到,而經邦濟世,為民請命的名謄卻太難了。
因此,官吏中,求财的大肆搜刮,吸盡民脂民膏;求名的,不惜歪曲事實,人造輿論吹捧自己。
采用郡縣制,做國君的沒有長遠打算,做臣子的也隻顧一時之利。
而五等封建則不是這樣,諸侯懂得一個道理:國土是我的國土,人民是我的人民,國興則我興,國衰則我亡。
所以,君上治理國家,想要傳給子孫;後嗣繼承祖業,思其來之不易。
做君主的不敢有絲毫懈怠,做大臣的想的隻是如何使政權鞏固。
并賢居治,功勞有大小之分;兩愚處亂,過錯有深淺之别。
然而探讨上古的政治制度,卻用一個道理來貫穿它,秦漢兩朝典章政策,也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封建制比郡縣制好。
魏太祖武皇帝躬聖明之姿,兼神武之略,龍飛谯沛,鳳翔兖豫,觀五代之存亡,而不用其長策;睹前車之傾覆,而不改其轍迹。
子弟王空虛之地,君不使之人。
權均匹夫,勢齊凡庶。
内無深根不拔之固,外無磐石宗盟之助,非所以安社稷,為萬世之業也。
且今之州牧郡守,古之方伯諸侯,皆跨有千裡之土,兼軍武之任,或比國數人,或兄弟并據,而宗室子弟,曾無一人間側其間,與相維持,非所以強幹弱枝,備萬一之慮也。
時不用其計,後遂淩夷。
此周、秦、漢、魏立國之勢,是以究其始終強弱之勢,明鑒戒焉。
[荀悅曰:“其後遂皆郡縣治人,而絕諸侯。
當時之制,亦未必百王之治也。
”]
【譯文】
魏太祖曹操,英明睿智,文武兼具,英雄絕代,考察曆史上各政權的存亡之道,卻不能揚其長避其短,目睹了前朝滅亡的悲劇,卻不加以鑒戒。
沒有曹氏子弟據守的地方,他不派宗室子弟去統治。
令宗室子弟勢同平民百姓。
對内缺少大樹深根一樣鞏固的局勢,對外沒有堅如磐石的宗族同盟的支持,這不是用來安定社稷、建立萬世功業的長遠辦法啊。
現在的州牧郡守,古代的方伯諸侯,全都跨地千地,集軍政大權于一身,或幾個人結成一個政治小集團,或兄弟幾個割據一方,而宗室子弟,沒有一個人參與其中和他們相抗衡。
這倒不是為監督控制,加強統治,而是為了防備萬一。
事前不想好妥善處理的辦法,事發之後恐怕要遭其禍。
以上是周朝、秦朝、漢朝、曹魏立國時的形勢,之所以探究曆史興亡強弱發展演變的道理,是為了讓今天的人們加以借鑒。
[荀悅說:“這以後,全都采用郡縣制管治百姓,而廢除封建。
郡縣制并非适應于各個朝代。
”]
【按語】
封建優于郡縣,還是郡縣優于封建,這都不是我們所要探讨的問題。
封建也好,郡縣也罷,畢竟都已成為曆史的陳迹,和今天的社會格格不入了。
但我們必須明白這一個道理:任何社會政治制度都是屬于特定時代的産物。
它們在産生之初,都曾推動過社會的發展,而在後期又無一例外地變成人類文明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
政策、法規、體制、思想本身無所謂好壞優劣,全在人的運用,用得好便存在,用得不好就被淘汰。
世界是發展的,人類不可能創造出一種萬世恒通的制度,唯有常變才能常通。
但一個社會能有一個适應其正常發展的政治體制,的确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
論曰:周有天下八百餘年,後代衰微,而諸侯縱橫矣。
至末孫王赧降為庶人,猶能枝葉相持,名為天下共主。
當是時也,楚人問鼎,晉侯請隧,雖欲阚周室,而見厄諸姬。
夫豈無奸雄,賴諸侯以維持之也。
故語曰:“百足之蟲,至死不僵。
持之者衆。
”此之謂乎。
及赢氏擅場,懲周之失,廢五等,立郡縣;君有海内,而子弟為匹夫;功臣效勤,而幹城無茅土,孤制天下,獨擅其利,身死之日,海年分崩。
陳勝偏袒唱于前,劉季提劍興于後,虎嘯龍睇,遂亡秦族。
夫齊陳諸傑,布衣也,無吳楚之勢,立錐之地,然而驅白徒之衆,得與天子争衡者,百姓思亂,無諸侯勤王可憚也。
故曰:夫亂政虐刑,所以資英雄而自速禍也,此之謂矣。
夫伐深根者難為功,摧枯朽者易為力。
今五等,深根者也;郡縣,枯朽者也。
故自秦以下,迄于周隋,失神器者非侵弱,得天下者非持久;國勢然也。
嗚呼!郡縣而理,則生布衣之心;五等禦代,則有縱橫之禍。
故知法也者,皆有弊焉。
非謂侯伯無可亂之符,郡縣非緻理之具,但經始圖其多福,慮終取其少禍,故貴于五等耳,聖人知其如此,是以兢兢業業。
日慎一日,修德以鎮之,擇賢而使之。
德修賢擇,黎元樂業。
雖有湯武之聖,不能興矣。
況于布衣之細,而敢偏袒大呼哉?不可不察。
【譯文】
周朝天下八百年,後代衰微,而諸侯合縱連橫,戰亂不斷。
至周赧王被貶為庶人時,仍能代代相傳,名義上還是天子。
東周時代,楚人和晉人都有自稱天子的打算,雖然幾次想颠覆周王朝,但都被姬姓諸侯所拯救。
難道世上沒有奸雄嗎?全賴諸侯維持罷了。
有句老話說:“百足之蟲,雖然已死,但身體不僵,是因為扶持它的東西多。
”說得就是這個道理。
等到秦國建國,為了不再重蹈周朝失敗的複轍,廢除五等封建制度,設置郡縣;國家擁有天下,而他的子弟隻是普通百姓;建功立業的功臣們,也得不到寸土的分封。
秦始皇獨掌大權,一個人治理天下。
他死之後,國家很快分崩離析,陳勝振臂一呼于前,劉邦、項羽起兵造反在後,虎嘯龍吟,很快就推翻了秦朝。
劉邦、陳勝等豪傑,平民出身,不要說沒有吳、楚兩國諸侯的勢力,就是連立錐之地都沒有,然而他們帶領一班無業遊民,敢與天子争奪天下,百姓思亂,諸侯皇權已經不被放在眼裡了。
所以我敢說:嚴刑酷法,這是國家滅亡、英雄四起的禍根。
砍伐一棵根深葉茂的樹木很難,而摧折一段腐朽的木頭卻是太容易了。
五等封建好比一棵根深葉茂的大樹,而郡縣制就是一段已經腐朽的木頭。
所以自秦朝以來,直到隋朝,失掉神器的不一定被削弱,得天下的也不一定能持久,這是由國家形勢決定的。
五等封建,又會産生合縱連橫的禍亂。
任何辦法,都有弊端,并非諸侯分封就沒有動亂,郡縣制也未必能将天下治理的最好。
但從多福和少禍的角度考慮,郡縣制要強過封建制。
賢明的君主知道了這個道理,所以才兢兢業業,日慎一日,修德律己,擇賢而使,推行德政,任用賢能,百姓安居樂業。
即便是商湯、周武王那樣的賢明君主,也不會成功,更何況是普通百姓,誰又敢袒露臂膀煽動造反呢?
這個問題,不能不認真考慮啊。
【按語】
中國政治的最大特點就是“人治”。
不管推行何種制度,隻要領導者能夠做到修德律己,兢兢業業,任用賢能,推行德政,老百姓就會安居樂業,國家就會興旺發達,又怎麼會有人造反呢!“德政”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應賦與這樣的涵意:清正廉潔,秉公執法,從大局着眼,充分發揚發主,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民能載舟,亦能覆舟。
你為老百姓着想,老百姓才會擁戴你,你的領導才會有權威,政局才會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