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周圍,托爾斯泰底精神革命并沒博得多少同情;它使他的家庭非常難堪。
好久以來,托爾斯泰伯爵夫人不安地觀察着他無法克服的病症底進展。
自一八七四年起,他已因為他的丈夫為了學校白費了多少精神與時間,覺得十分懊惱。
“這啟蒙讀本,這初級算術,這文法,我對之極端輕視,我不能假裝對之發生興趣。
”
但當教育學研究之後繼以宗教研究的時候,情形便不同了。
伯爵夫人對于托爾斯泰笃信宗教後的初期的訴述覺得非常可厭,以至托爾斯泰在提及上帝這名辭時不得不請求寬恕:
“當我說出上帝這名辭時,你不要生氣,如你有時會因之生氣那樣;我不能避免,因為他是我思想底基礎。
”
無疑的,伯爵夫人是被感動了;他努力想隐藏他的煩躁的心情;但他不了解;他隻是不安地注意着他的丈夫:
“他的眼睛非常奇特,老是固定着。
他幾乎不開口了。
他似乎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
”
他想他是病了:
“據雷翁自己說他永遠在工作。
可憐!他隻寫着若幹庸俗不足道的宗教論辯。
他閱覽書籍,他冥想不已,以至使自己頭痛,而這一切不過是為要表明教會與福音書主義底不一緻。
這個問題在全俄羅斯至多不過有十餘人會對之發生興趣而已。
但這是無法可想的。
我隻希望一點:這一切快快地過去,如一場疾病一般。
”
疾病并不減輕。
夫婦間的局勢愈來愈變得難堪了。
他們相愛,他們有相互的敬意;但他們不能互相了解。
他們勉力,作相互的讓步,但這相互的讓步慣會變成相互的痛苦。
托爾斯泰勉強跟随着他的家族到莫斯科。
他在《日記》中寫道:
“生平最困苦的一月。
僑居于莫斯科。
大家都安置好了。
可是他們什麼時候開始生活呢?這一切,并非為生活,而是因為别人都是這樣做!可憐的人!……”
同時,伯爵夫人寫道:
“莫斯科。
我們來此,到明日已屆一月了。
最初兩星期,我每天哭泣,因為雷翁不獨是憂郁,而且十分頹喪。
他睡不熟,飲食不進,有時甚至哭泣,我曾想我将發瘋。
”
他們不得不分離若幹時。
他們為了互相感染的痛苦而互相道歉。
他們是永遠相愛着!……他寫信給他道:
“你說:‘我愛你,你卻不需要我愛你。
’不,這是我唯一的需要啊……你的愛情比世界上一切都更使我幸福。
”
但當他們一朝相遇的時候,龃龉又更進一層。
伯爵夫人不能贊成托爾斯泰這種宗教熱,以至使他和一個猶太教士學習希伯萊文。
“更無别的東西使他發生興趣。
他為了這些蠢事而浪費他的精力。
我不能隐藏我的不快。
”
他寫信給他道:
“看到以這樣的靈智的力量去用在鋸木,煮湯,縫靴的工作上,我隻感到憂郁。
”
而他更以好似一個母親看着他的半瘋癫的孩子玩耍般的動情與嘲弄的微笑,加上這幾句話:
“可是我想到俄國的這句成語而安靜了:盡管孩子怎樣玩罷,隻要他不哭。
”
但這封信并沒寄出,因為他預想到他的丈夫讀到這幾行的時候,他的善良而天真的眼睛會因了這嘲弄的語氣而發愁;他重新拆開他的信,在愛底狂熱中寫道:
“突然,你在我面前顯現了,顯現得那麼明晰,以至我對你懷着多少溫情!你具有那麼乖,那麼善,那麼天真,那麼有恒的性格,而這一切更被那廣博的同情底光彩與那副直透入人類心魂的目光燭照着……這一切是你所獨具的。
”
這樣,兩個子互相愛憐,互相磨難,以後又為了不能自禁地互相給予的痛苦而懊喪煩惱。
無法解決的局面,延宕了三十年之久,直到後來,這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