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會一個老兵。
鄧展回頭冷冷地瞥了一眼吳碩的背影,徑直走到滿寵跟前。
他雖非滿寵統屬,但兩人一内一外配合得很好。
這一次的事件,他需要滿寵的意見。
“楊俊楊大人的命保住了,但是被斬斷了一臂。
他兒子楊平與車夫被殺。
”鄧展冷冰冰地說,單刀直入。
他接到楊俊遭遇山賊襲擊的消息是在兩天前,司空府特意下令征辟的官員被襲擊,這可以算是大案了。
鄧展不敢怠慢,親自率隊前往接應。
結果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山賊們已經逃得無影無蹤,現場的幸存者隻剩下楊俊一個人。
楊俊受傷過重,又是在嚴冬季節,身體經不起颠簸。
鄧展隻得從附近軍屯所調來一輛牛車,慢慢把楊俊運來許都,兩具屍首經過檢查之後,就地掩埋。
他在這兩天裡把事發附近方圓幾十裡都搜了一遍,卻一無所獲,悻悻返回許都。
“楊俊從曲梁過來,為何要繞行那條路?”滿寵問。
鄧展道:“他兒子楊平一直寄養在溫縣司馬家,他這次被征入許,順便把兒子也接過來了。
這件事已經得到了司馬家的證明。
”
“傷情如何?”
“車夫是一刀斃命,匕首直插心窩;楊平身上有掙紮的痕迹,臉被砍得面目全非。
楊俊一臂被砍斷,斷口很平整,對方拿的是把利刃,而且功夫很高。
”鄧展把現場勘察得很仔細,全記在了腦子裡。
“看起來,那些山賊應該不是有預謀的伏擊,而是臨時起意。
”
“最近面目全非的屍首,可是有些多了呢。
”滿寵忽然想起在寝宮廢墟裡的那一具古怪的屍體,不由得歪了歪頭,像蛇一樣地沉思起來。
不過這些事,沒必要跟鄧展說。
滿寵背着手,慢慢在冰冷的房屋裡踱步:“雖說這年頭盜匪如蟻,可天氣這麼冷,盜匪為何要襲擊這種既沒油水又會引來大軍圍剿的車仗呢?而且,盜匪既然肯花力氣在楊平的臉上亂剁,為何還留了楊俊一個活口?明明他已經失去一臂,對方還有個高手,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
”
“據楊俊說,當時他詐稱有軍隊在附近,大聲呼叫。
山賊們唯恐被包圍,不敢久留,匆忙離去。
”
“這種事,實在無可查證。
”滿寵忽然想起什麼,擡頭問道,“附近可還有别的什麼車轍印或馬蹄痕迹?”鄧展道:“天氣太冷,就算有别的馬車路過,也留不下來。
”他忽然想到什麼,立刻道,“哦,對了,楊大人提到過一個細節。
他說那些盜匪言談之間,似乎提到要趕去汝南。
”
“汝南麼……”滿寵仔細咀嚼着這個地名,汝南離許都并不算遠,是南防劉表的關鍵,此時正是建功侯李通在鎮守。
憑借着直覺,滿寵隐約觸摸到了一絲不安,他不太喜歡這種不踏實的感覺,卻又很享受這種抽絲剝繭的過程。
鄧展盡管心志堅定,看到這人臉上的皺紋幾度舒展起伏,猶如一條在蛻皮蠕動的毒蛇,忍不住後背有些發麻。
“楊俊現在在哪裡?”
“楊大人暫時在客館休養,荀令君已經趕去慰問了。
”
滿寵吩咐手下端來一盞熱茶給鄧展,鄧展一飲而盡。
滿寵拍拍他肩膀:“鄧将軍,還得麻煩你再出城一次,我要看看楊平的屍首。
”
退朝之後,趙彥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守在宮城附近的左掖門。
張宇是中黃門,長年居于宮中。
以他的議郎身份,不便入内,隻能等在外頭。
過不多時,他看到左掖門被打開,然後一個穿着粗布麻衫的老頭子走出來,他的身上隻背着一個小包裹,動作緩慢。
守門的小宦官毫不客氣地推推搡搡,呵斥他快些。
老人一個踉跄,手裡緊緊抱住包裹,差點沒摔倒在地。
趙彥一下子怒從心頭起,這些宦官未免欺人太甚。
張宇雖受懲處,那也是兩朝老臣,卻被這些人欺辱。
這些新人都是曹操為皇帝安排的,絲毫不懂規矩,平日沒少被張宇訓斥。
如今張宇落魄,他們小人得志,自然要踏上一隻腳。
他正要出言呵斥,忽然看到從門裡走出一位女子,對着那小宦官扇了三記又狠又快的耳光。
小宦官一屁股坐到地上,徹底蒙掉了。
“拖出去,打到死。
”女子冷冷道,她身後的侍衛一擁而上,不顧小宦官驚慌失措的告饒,直接拖走。
女子快走兩步,扶住老人,然後按住臃腫的肚子,眉頭略皺。
“少……呃,董妃?”趙彥驚詫叫道。
董妃看到他,眉頭一挑:“趙議郎,你好有閑情,居然跑來這裡。
”
趙彥一陣苦笑,連忙解釋了幾句。
原本趙家與董家在雒陽時,曾經為趙彥和董少君指腹為婚,後來朝政離亂,趙彥随家族遷去北海避禍,而董承堅守在京城,還把女兒嫁給皇帝,婚約自然作廢。
現在雖然兩人各自婚配,趙彥每次看到董妃,總不免有些尴尬。
董妃卻沒這種尴尬,她一貫心直口快,見了自己曾經的未婚夫,也不避讓。
她朝着遠處傳來陣陣慘呼的拐角處輕蔑一瞥,從容道:“宮闱不治,讓外臣看到這等笑話,真是有失體面。
”
這句話看似自謙,其實是在嘲諷伏壽。
趙彥聽得出來,哪裡敢接這個話頭,趕緊轉移話題道:“陛下如今在司空府靜養,您跑來皇城做什麼?”他知道董妃如今在董承府裡靜養,很少回到皇城。
“我來送送張老公公。
”董妃聲音很大,杏眼圓瞪,“送走了我就去問問陛下,為何要趕走張老公公。
人家都說飛鳥盡,良弓藏,如今滿地都是豺狼狐狸,他反倒先開始藏弓箭了,這到底是個什麼道理!”
門後似乎有幾個腦袋伸出來,然後飛快地縮了回去。
趙彥覺得自己真是命犯君子,先有叱辱朝儀的孔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