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迷惑地看着他,那眼神很專注,甚至帶着點莫名的祈盼。
不知道謝軍年這些年帶着一個孩子是怎麼生活的。
他想着都覺得苦,她怎麼會渾然不覺?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韓述放棄了證明自己身份的努力,他忽然隻想知道她們過得好不好。
孩子眨了眨眼睛,警惕感似乎在流失,“非明,我叫謝非明。
”
韓述笑了,他說:“我叫韓述。
你的名字很特别,是你姑姑給你取的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應該是我爸爸給我取的。
”
“你姑姑有沒有跟你提過你爸爸?”
“她總提斯年爸爸,但是我知道斯年爸爸不是我真正的爸爸,總有一天我會找到我真正的爸爸。
”
韓述聽懂了這繞口令一樣的對白,“你有沒有想過你真正的爸爸是什麼樣子的?”
非明羞澀地搖頭。
韓述忍住了用手去撫摸她臉蛋,也忍住了告訴她--“我就是你爸爸”的渴望,他是個成年人,更是個理性人,做事不可以那麼沖動,也不能不想後果,雖然他剛剛查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通過熟人,韓述從謝桔年服刑的監獄裡了解到,她入獄的前幾個月後一直被一場大病困擾,但是監獄裡對她疾病的原因寫得含糊不明,雖然那幾個月并不足以讓她生下一個孩子,但其中必然有隐情――監獄本來就是個複雜的小社會,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大病幾個月都可以寫成病因不明,那麼假如她懷着孩子通過了入獄體檢,最後生下了孩子也不一定是匪夷所思。
也許當年發生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所能料想的,如果是那樣,他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才能填補心裡的惶惑和負罪感。
他不想孩子察覺到這些灰色的情緒,打起精神,用輕快的語調叉開話題,“我剛才看你打球,你殺球的樣子真的很像我小的時候。
”
“你也喜歡打球?”共同的興趣愛好瞬間縮短了非明對韓述的距離感。
“我打得可不差,也許我們那天可以‘切磋’一下。
”
“好啊,哦,不行。
”非明的小臉蛋垮了下來,“我的球拍都壞了,不知道桔年姑姑還會不會給我買,下周五下午最後兩節是課外興趣課,我在羽毛球小組,現在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
“會好的。
”韓述安慰她,“我猜你是在建秀路小學四年級一班?”
“錯了!我在台園路小學四(2)班。
”非明好笑地糾正這個叔叔如此明顯的錯誤。
“哦……台園路小學四(2)班。
”韓述恍然大悟地複述了一遍。
“很爛的一所學校對不對。
”小女孩為自己的學校感到沮喪,按照居住路段,她被劃分到台園路這所教學設備簡陋,學生大多由城市邊緣打工者子弟構成的學校。
“你在七中念的中學,七中是全市最好的中學,我猜你小學也差不到哪兒去。
”
“呃,我的母校是七中附小。
”
“我就知道。
”
韓述笑道:“你肯定不知道我的小學過得有多乏味,六年級的時候,班上一半的同學都是小眼鏡,一點意思都沒有。
那時我多希望課外興趣課可以像你一樣去打羽毛球,還有,台園小學是寄宿的是吧,哇,多酷啊,我從小就盼着在學校裡過集體生活,真羨慕你。
”
“真的嗎?”孩子的沮喪來得快去得也快,“叔叔,你真的會跟我打球嗎?”
“當然,我會教你我最厲害的絕技,你是我的……你現在就已經打得很好,比我當年還要有天份。
但是過去你姑姑從不同意我的球技比她更好,所以,我教你打球,包括我們今天說的話,能不能當成我們之間的小秘密……你該不會還沒有長大到什麼秘密都藏不住吧?”
“怎麼可能,這就是我們的秘密!”
非明這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她像桔年姑姑那張照片裡的人一樣,揮舞着自己的球拍站在領獎台上,台下歡聲雷動,她的親生父母驕傲地站在最前排為她鼓掌,臉上是喜悅和驕傲的笑容。
一覺醒來,她怎麼都記不起夢裡父母的容顔,隻記得他們是那麼年輕好看,服飾精緻,勝過了任何一個同學的父母,對了,她的爸爸胸前佩戴着閃閃發光的徽章。
要是那個叔叔真的是她的爸爸那該有多好啊。
可是,就算他不是她爸爸,她也喜歡這個叔叔,也許斯年爸爸是愛她的,但是斯年爸爸總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忙,也許桔年姑姑也是愛她的,但是姑姑從來沒有認真凝視過她。
隻有這個韓述叔叔,他眼裡的喜愛熱烈而直接,就算是個孩子,也可以那麼輕易地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