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趙金珍,因是長一輩的師執,平日極負豔名,本門兩輩尊長多與她有過交往,别派中也有不少情人,全是左道中有名人物,無一好惹,惟恐招忌樹敵。
人又淫兇悍潑,行事專橫。
自從乃師金沈子為峨眉派後輩所殺,每次相遇,必加挑逗。
那麼淫豔的妖婦,不知怎的,竟不投緣。
起初簡直不敢染指,見即設法躲避。
妖婦先當他膽小害怕,面首本多,也未在意。
後在同道妖婦口中,問出雷起龍具有專長,淫心始熾,必欲得之為快,終以暴力強迫成事。
雷起龍迫于無奈,雖然曲從,心終不喜,但卻畏之如虎。
這次受了女仙指教,尋她斷絕,本是硬着頭皮前往,幾次未遇,懶得再去。
女仙島上風景清奇,洞府宏麗,更有靈藥仙釀,奇花異果,任憑享受。
人又具有絕代容光,不必定要真個銷魂,便可令人愛而忘死,如何還舍離開。
以為師父已死,師祖烈火祖師對第三代的門人素來放任。
自己隻初入門時,由師父帶往參谒過一次,便未再見。
師祖近年為報峨眉之仇,閉洞祭煉法寶,一班師伯父和先進同門尚且輕易見他不到,似自己這等末學後進決不在意。
現時隻趙金珍一人還未斷絕,本來打算再去尋訪,明與了斷。
這日女仙獨自出遊歸來,談起目前正教昌明,各異派妖邪劫運将到,再有數十年便即消亡殆盡。
雷起龍心想:“此島孤懸遼海,地絕僻遠,隐伏在此,舊日一班同道妖邪決不知道。
數十年光陰一晃就到,好在本身師父已死,等這些人伏誅數盡,自己法力也必大進,那時再夫妻二人同往中土積修外功,以求正果,豈不省心?何苦再去招惹他們,一個不巧,認作背叛師門,還有殺身之憂。
”于是改了主意,更和女仙說,打算從此在島上一同隐修,不再尋找妖婦。
女仙見他自從與己結合以後,那敬愛之誠全出衷心,不特承顔希旨,百事将順,從未分毫件逆,而且改過遷善之心也極真切。
最難得的是他出身異派妖邪,素好好色貪淫,對于自己愛戀如命的人,竟能克制情欲,盡管終日厮守,溫存撫愛,從不敢妄求交合。
不由得大為感動,一心一意想使他去舊從新,勉成仙業,永為神仙眷屬。
聽他這等說法,益發憐愛。
不過女仙法力、功行頗高,深知因果相循。
孽緣惡因既已種下,先行解脫,尚且難期必免,再如置之不理,早晚總要遇上,必有事故發生。
就能等到對方遭劫,他生仍要遇上。
自來微風起于萍末,星火可以燎原,一時疏忽,往往鑄成大錯。
起初仍勸他去,嗣因雷起龍在島上清福、豔福一并享受,日子越多,越不舍得離去,每值催詢,定必軟語央告,百計延宕。
女仙原是前輩女仙申無垢的記名弟子。
因申無垢收她時事出無心,曾說她情孽糾纏已曆多世,今生任怎修持,也難以肉身證果。
自己生平隻收了兩個徒弟,也因情孽造下許多惡因,受累不小。
并且不久就要成道飛升,也不能多有傳授。
後經再三哭求,始允收為記名弟子,并帶往南海,尋了一座極偏僻的小島,傳了一部道書,令其照書勤習,不久他去。
女仙獨居清修了許多年,從不離島一步,近年方始偶然出島閑遊。
寂寞慣了,還不覺得。
及與雷起龍同居了些日,不由情根日長,一人獨居,便覺孤寂無歡,也有一點不舍離開,何況雷起龍一再磨纏。
女仙心想:“乃師已死,華山派徒黨雖衆,因未兩代人數太多,取材既寬且雜。
教祖烈火祖師急于報仇,常年閉關煉法,頭兩代弟子惡迹昭著,時被正教中人誅戮,日漸凋零,于是成了一盤散沙,除有事相需外,幾乎無什聯系。
似雷起龍這等末學後進,一旦隐退,決無什人在意。
隻剩妖婦趙金珍一人尚未斷絕,稍緩前往,也還無礙。
”因此耽延下去。
一個固是樂不思蜀,一個又不再催迫,光陰易過,不覺二年。
這日女仙忽想起好友青門島主朱蘋,二年不見,此人不特是自己惟一至交,并還得她助益不少。
上次分手時,說要閉關煉法。
并說前紫雲宮中主者初鳳,也快應完劫數,不久便要往她島上寄居同修(事詳《青城十九俠》)。
因她近數年中不能離開,囑令兩年後前往相訪,約期早過。
久聞紫雲三女法力高強,美豔無倫。
所居海底,珠官貝阙、氣象萬千,景物奇麗。
心中向往已非朝夕,何不趁此時機前往看望,就便一探初鳳來未?便對雷起龍道:“我往南海訪友,朱姊姊是我至交。
本想連你帶去,無如路程遼遠,又要走過磨球島離朱宮。
島主少陽神君為人正道,疾惡如仇,近和峨眉、青城兩派十分交好,把華山、五台諸異派視若仇敵。
島上設有一面神鑒,千百裡内人物往來,形影畢現,你我隐身法決瞞不過。
我一人前往,不隐形蹤,也必無礙。
帶你同行,必放不過,我自不能坐視。
宮中門人、侍者自恃師父法力,多半氣盛驕橫。
休說衆寡懸殊,他們又擁有三陽真火威力,得天獨厚,難與為敵;即便當時小勝,脫身回來,以後這條路便不能走,并且從此永無甯日,何苦惹他?你還有一妖婦也未了斷,屢次催你,老是支吾。
我今此去,至少要和朱姊姊聚上三五月,我不在家,有何可戀?你正好乘此時機去往中土,把這一段孽緣勾銷。
此後便可和我長相厮守,永不分離,不是好麼?”
雷起龍聞言,心雖老大不願,無如女仙前曾提過,朱蘋性情溫和,道力高深,同道之交又多,俱是散仙中的有名人物,這次約會,幹将來成敗有關,不能不往。
自己該辦的事,早就無法推托,女仙再走,更無話說。
沒奈何隻得允諾,請女仙将他存的飛劍、法寶發還,并把以前所贈的一道脫身保命的靈符也帶了去。
女仙見他神色恍惚,心志不甯,當是不舍數月分離,便慰勉了幾句。
笑問道:“以前那麼多妖邪,俱被你善言解說,去了糾纏。
現時隻剩妖婦一人,又不和她動武,至多對方無恥,強迫留你聚上幾天,雖是苟合,于你無害,要帶這麼多法寶、靈符作什?”雷起龍見女仙笑語如珠,意态溫柔,越看越愛,不知怎地心中一酸,強笑答道:“那妖婦貌似花嬌,心同蛇毒,妖術邪法又極高強,翻臉便不認人。
我一向便怕見她,此行一個不巧,就許翻臉成仇。
論我法力,實非其敵。
這十多件法寶雖是别人所贈,我已深明用法,俱有極大威力,加上仙姊保身靈符,不特可以防備萬一,遇上昔日同道糾纏,也可藉以脫身。
帶在身旁,膽壯得多。
”
女仙知他性情溫和,膽子又小,不會與人相争,況是昔年情人舊好。
以前所斷情婦中頗有幾個厲害妖邪,去斷絕時,也多是這等說法,終于無事,雙方絕交均無惡聲。
以為他厭惡太甚,因而多慮。
其實這類妖婦水性楊花,情愛不專,至多被她纏上幾日,略拾墜歡,不緻成仇樹敵。
多帶法寶用以防身,并非向人尋事,也就聽之。
雷起龍兀自戀戀不舍,又強留女仙在島上盤桓了幾天,終于惹得女仙佯怒發話,方始分手。
因已兩年未與同道妖邪相見,未免情虛。
又想女仙一時不緻回島,打算先尋同輩中兩個交好的探詢一下,問明一些師執尊長對己有無疑念,那被自己斷絕了的情婦可有來尋之人,然後再尋妖婦絕交。
哪知連尋了兩三處,所尋的人俱都未見。
又不敢徑去華山、秦嶺一帶本門長幼幾輩妖邪盤踞之處探詢。
這一耽延,不覺過了二十來天。
這日雷起龍正想硬着頭皮去尋妖婦,巧遇一個同輩中人。
一問近況,才知好些師伯叔因和南疆紅發老祖門人勾結,慫恿乃師與諸正派作對,在妙相巒、碧雲塘兩處集衆惡鬥,連被峨眉派一班後輩殺得大敗。
紅發老祖幾乎形神皆滅,手下門人也傷亡殆盡。
到場諸異派,華山、五台兩方傷亡最多,隻逃走有限幾個。
趙金珍因有一心愛男寵,在妙相巒前死于秦寒萼白眉針下,恨深仇重,立誓報複。
秦寒萼。
李文衍、向芳淑三人俱為化血神刀所傷,在姑婆嶺洞府以内閉洞調養,非等金蟬、易靜等将陷空島靈藥取來,不能複原。
而一班法力較高的敵黨,均各受有教祖專命,分散在外,下手報仇恰是時機。
現正約人報仇,定于明日,在他新辟的四川間中嘉陵江南錦屏山絕頂金雞崖玉簾洞内會集。
同往報仇之後,便去海外尋人煉寶,以應三次峨眉鬥劍之用。
此行至少三年。
雷起龍一聽,正教門下如此神通,自是心驚。
明知此去妖婦不免糾纏,但把女仙奉如神明,不忍設詞欺她,勢在必行。
而妖婦此次不論勝負,均往海外,恰是昔年許多舊歡往來遊息之所,如再尋去,好些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