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糟糕的一天!”阿蔔杜拉終于回到鋪子後,自言自語道,“如果我的運氣照這個樣子走下去的話,就是魔毯再也飛不起來,我也一點不奇怪!”他依舊穿着那身最好的衣服,躺在魔毯上胡思亂想,或許,他仍舊能夠回到夜之花的夜花園,但發現夜之花因氣惱他昨晚的愚蠢而不再愛他了。
或者,她可能依然愛他,但決定不和他一起乘飛毯離開了,或者……
他過了好一會才睡着。
醒來時,一切都很完美。
魔毯穩妥而輕巧地落在月光照耀的河岸上。
因此,阿蔔杜拉知道,自己到底還是說出了口令。
口令從說出到現在,才那麼一小會兒,他幾乎記得那口令是什麼。
但是看見夜之花穿過香氣撲鼻的白花以及黃色的圓燈籠,熱切地向他跑過來時,口令就完全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外。
“你在這裡!”她邊跑邊叫,“我很擔心。
”
“她沒生氣。
”阿蔔杜拉心花怒放。
“你準備好離開了嗎?”他回答,“上來,坐我身邊。
”
夜之花開心地笑起來——顯然這不是咯咯的癡笑——穿過草地跑了過來。
月亮看上去躲到雲層後面去了,因為有一會兒阿蔔杜拉完全是憑借燈光看見她的。
金色的燈光下,她急切地跑過來。
他站起來,向她伸出手去。
就在他伸出手的那一瞬間,那片雲撲向下面的燈光。
那不是雲,是一對巨大的黑色羽毛翅膀。
從拍打着的翅膀底下,伸出一雙同樣長滿毛的手臂,手上長着像爪子一樣的長指甲。
合起來抱住了夜之花。
她扭過頭向上看。
不知看見了什麼,總之她尖叫起來,這聲歇斯底裡的狂叫,使得抱住她的兩條手臂中有一條轉而伸出爪子般的手拍向她的臉。
夜之花用拳頭打那條手臂,用腳踢,奮力掙紮,但全是白費工夫。
她被舉了起來,小小的白色身影反襯出身後的巨大黑影。
巨翅又開始無聲地拍打。
草皮上一雙同樣長着爪子的巨腳,正在向下蹬,離阿蔔杜拉所在的河岸隻有一碼的距離。
阿蔔杜拉正要站起,一雙毛茸茸的腿,看上去像彎曲着的小腿肌樣的東西——不管是什麼了——一下向上彈起。
就在這個瞬間,阿蔔杜拉發現自己正盯着一張可怕的毛臉,鷹勾鼻上穿着個環,一字排開的長眼,冷漠而殘忍。
這東西沒在看他。
它正專注于自己的這次空襲。
一眨眼,它就在空中了。
阿蔔杜拉看見一個巨大的會飛的神靈,手臂上懸挂着小小的白衣女孩,在頭上一閃而過,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一切發生得如此之快,令人不敢相信。
“跟上!跟上那個神靈!”阿蔔杜拉命令魔毯。
魔毯似乎要遵命。
它從岸上鼓起身子。
接着,似乎像有什麼人給它下了另外一道命令,它沉下身子,靜靜躺着。
“你這吃蛾子的門腳墊!”阿蔔杜拉對它喊道。
從花園深處傳來另一聲叫喊。
“大家這邊走!叫聲是從那邊傳來的!”
沿着拱門,就着月光和燈光,阿蔔杜拉瞥見來人身穿金屬盔甲——更糟糕的是——他們佩着劍和弓。
他可不想和這群人解釋自己為什麼叫喊。
他仰卧在魔毯上。
“回鋪子!”他悄聲對它說,“請快點兒!”
這次,魔毯遵從了,如同昨晚那麼快。
一眨眼就離開了河岸,斜着沖過一道令人生畏的高牆。
就在阿蔔杜拉飛速越過月光下贊澤堡那一片沉寂的屋頂和塔樓時,他瞥見一大群北方雇傭兵,在燈火通明的花園裡亂作一團。
他幾乎沒有時間反應過來——夜之花的父親一定比他想的還要富——很少有人請得起雇傭兵,而且從北方來的兵是最貴的——之後,魔毯穩穩地穿過簾子,将他送至鋪子中央。
他在那裡絕望之至。
神靈偷了夜之花,而魔毯拒絕跟蹤神靈。
他不覺得奇怪,每個贊澤堡的人都知道,神靈掌管着天上地下。
為防節外生枝,無疑神靈在帶走夜之花時,命令花園裡的一切都待在原地不動。
它或許根本沒有注意到魔毯或站在魔毯上面的阿蔔杜拉。
魔毯的法力不夠,隻能聽命于神靈。
阿蔔杜拉愛夜之花勝過愛自己,現在,神靈就在她奔向自己懷裡的那一刻将她偷走了,而他卻無計可施。
他哭起來。
之後,他發誓要扔掉所有藏在衣服裡的錢。
現在它們沒有用了。
他還沒來得及那樣做,就又一次陷入不幸。
先是一陣喧嘩,那時他正以贊澤堡的方式捶胸号啕,接着公雞鳴叫,人群亂作一團,他停止哭泣陷入絕望,連動都不想動。
其他人四處奔走,吹哨子,碰翻水桶,但阿蔔杜拉置若罔聞。
他蜷伏在魔毯上面,希望自己已經死了。
他是如此痛苦,萬沒想到自己可能已經身處險境。
就像獵人進了林子,鳥兒停止鳴叫。
市場變得一片寂靜,他也沒有注意到。
他真的沒注意到沉重的踏步聲,也沒有注意到伴随而來的雇傭軍“铿铿铿”的盔甲聲。
有人在他鋪子外叫“立定!”,他甚至連頭都沒扭。
但鋪子的簾子被人掀起時,他回過頭去,半晌才回過神來。
對着強烈的陽光,他眨了眨紅腫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