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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波士顿 1926-1929 7 它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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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的腳骨斷了。

    他嘴裡發出的聲音不太算是尖叫,而是更柔和、更深沉,一種吹氣的聲音,像是一隻狗在屋子底下爬行後,臨死會發出的聲音。

     諾曼躺在泥土地上,雙臂垂在兩側,淚水從眼睛流入耳朵裡。

    喬知道自己現在沒有危險了,可以把諾曼扶起來,但這種舉動會被視為軟弱。

    于是他走開了。

    他穿過上午九點就已經熱得難受的院子,感覺到盯着他看的眼睛多得數不清,每個人都在觀望,想決定下一個測試會是什麼,考慮着他們要玩弄這隻老鼠多久,才要真的下手打死它。

     諾曼不算什麼,隻是個暖身而已。

    如果這裡有任何人知道喬的肋骨傷得有多麼嚴重——此時他連呼吸都痛得要死,連走路都會痛——他就活不到明天了。

     之前喬看到奧利佛和尤金在西牆旁,現在他們走進人群中。

    在搞清狀況之前,他們不想跟他有任何牽扯。

    于是喬走向一群不認識的人。

    如果他突然停下、東張西望,看起來就會很蠢。

    而在這裡,愚蠢就等于軟弱。

     他走到那群人面前,在院子另一頭,靠牆,但那些人也離開了。

     這個情況持續一整天——沒有人要跟他講話。

    不論他要講什麼,都沒人想聽。

     那天晚上他回到牢房,整個是空的。

    他那張凹凸不平的床墊放在地上。

    其他床墊都不見了,兩張雙層床也不見蹤影。

    所有東西都搬走了,隻剩那張床墊、那條粗糙的床單,還有便桶。

    喬回頭看着正在鎖門的漢蒙先生。

     “其他人呢?” “走了,”漢蒙說,然後走下樓梯。

     第二夜,喬躺在那個悶熱的房間裡,又是幾乎沒睡。

    不光是肋骨痛,也不光是害怕而已,還加上監獄裡的臭味,以及外頭工廠傳來同樣強烈的臭味。

    牢房頂端有個小窗子。

    或許開這個窗子的本意,是好心想給犯人一點外頭世界的滋味。

    但現在那窗子成了工廠煙霧的管道,讓紡織品和燒煤的惡臭飄進來。

    在囚室的高溫中,當虱子、老鼠之類的有害動物沿着牆邊急跑,囚犯在夜裡呻吟,喬想不出自己要怎麼在這裡熬過五天,更别說五年了。

    他失去了艾瑪,失去了自由,現在他可以感覺自己的靈魂之火搖曳着,愈來愈黯淡。

    他們正要奪走他的一切。

     次日,又是同樣的戲碼。

    再下一天也是。

    無論他走近誰,對方就會走開。

    任何目光對上他的人,就會立刻别開眼睛。

    但他感覺得到,一等他移開目光,他們就在觀察他。

    全監獄裡的每個人就隻是這樣——都在觀察他。

     同時等待着。

     “在等什麼?”那天晚上他問,當時正要熄燈,漢蒙先生轉動着囚室的鎖。

    “他們是在等什麼?” 隔着鐵栅,漢蒙先生那對毫無光亮的眼睛看着他。

     “其實呢,”喬說。

    “我不曉得自己得罪了誰,但我很願意跟他把話講清楚。

    如果我真得罪了某個人,那我也不是故意的。

    所以我很願意——” “你在它的嘴裡,”漢蒙先生說。

    他擡頭看着自己後方上頭的樓梯。

    “它決定要把你在舌頭上轉來轉去,或者使勁一咬碾碎你,或者讓你爬出那排牙齒掉下去。

    但由它決定,不是由你決定。

    ”漢蒙先生拿着那個巨大的鑰匙圈轉了一圈,然後鈎回腰帶上。

    “你就等着吧。

    ” “要等多久?”喬問。

     “它要你等多久,你就等多久。

    ”漢蒙先生走上樓梯。

     下一個來攻擊他的那個男孩,真的隻是個孩子,全身顫抖又眼神驚惶,但并不減低其危險性。

    那是星期六,喬正排隊要去沖澡時,那個男孩從排在他前面大約十人之處走出隊伍,朝喬走來。

     那男孩一脫隊,喬就知道他是來找自己的,卻也沒辦法阻止。

    那孩子穿着監獄的條紋長褲和外套,跟其他人一樣拿着毛巾和肥皂,但右手還握着一把馬鈴薯削皮刀,刀鋒用磨刀石磨利了。

     喬走出隊伍面對那個男孩,那男孩像是要繼續往前,接着就扔下毛巾和肥皂,站穩兩腳,一手揮向喬的頭。

    喬假裝要往他右邊閃,那男孩必然是料到了,因為他朝左把馬鈴薯削皮刀刺向喬的大腿内側。

    喬還來不及感覺到痛,就聽到那孩子又抽回刀。

    激怒他的是那個聲音,聽起來像魚的内髒被吸進排水管裡。

    他的皮、他的血、他的肉,都吸在那把刀的刀鋒上。

     接着那男孩撲向喬的腹部和鼠蹊:他的呼吸刺耳、混亂的腳步怱左怱右,喬無法判斷他想攻擊哪裡。

    喬上前抓住那男孩的後腦往下按。

    那男孩又刺他,這回刺到臀部,但軟弱無力,刺得并不深,不過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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