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出來似的。
他上下彈了幾次,然後懸在那邊搖晃着。
他踢了窗戶,動作并不絕望或發狂,倒是出奇地精确又矯健,而且即使看到他們在看他,他臉上的表情也始終沒變。
他一直緊抓着繩索,直到氣管軟骨折斷,舌頭吐出,垂蓋在下唇。
喬看着生命從他身上緩緩流失,然後怱然結束。
生命的光像一隻猶豫的鳥般,離開了左撇子。
但一旦離去,它就迅速高飛。
喬唯一得到的安慰,就是左撇子的雙眼,到最後,眨了幾下閉上了。
他看着左撇子的睡臉,以及薩爾的頭頂,心中乞求他們的原諒。
我很快就會見到你們兩個了。
我很快就會見到我爸。
我會見到保羅·巴托羅。
我會見到我媽。
然後:
我沒勇敢到可以承受這些。
我就是沒辦法。
然後:
拜托。
上帝啊,拜托。
我不想進入黑暗。
我願意做任何事。
求你慈悲。
我不能今天死掉。
我不該今天死掉。
我很快就要當爸爸了。
她就要當媽媽了。
我們會是很好的父母。
我們會撫養出一個很好的孩子。
我還沒準備好。
他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同時他們押着他,走向俯瞰着第八大道和伊柏街道和更遠處海灣的那排窗子,還沒走到窗前,他就聽到了槍聲。
從十樓的高度,街上的人看起來像是隻有兩寸高,拿着湯普森沖鋒槍和手槍和白朗甯自動手槍開火。
他們頭戴帽子、身穿風衣和西裝。
有些還穿着警察制服。
警察站在裴司卡托瑞的人馬那邊。
喬的人馬有的躺在街上,或半采出汽車外,其他人則繼續開火,但一邊在撤退。
愛德華多·阿納茲胸部被一波子彈射穿,往後撞在一家服裝店的玻璃上。
諾爾·肯伍德背部中彈倒在馬路上,手指還在扒着地面。
其他人喬看不清,但看到槍戰往西邊移動,先是一個街區,接着是兩個。
他的一個手下開着普利茅斯敞篷車,撞上了十六街角落的燈柱。
人還沒下車,警察和兩個裴司卡托瑞的人馬就包圍了那輛汽車,手上的沖鋒槍不斷朝汽車開火。
朱賽佩·艾斯波席多有一輛這種車,但喬從這裡看不出車子是不是他開的。
快跑,兄弟們。
拼命跑吧。
仿佛聽見似的,他的手下停止還擊,四散開來。
馬索一手放在喬的頸背。
“結束了,孩子。
”
喬沒說話。
“我真希望能有不同的結果。
”
“是嗎?”
裴司卡托瑞手下的汽車和坦帕市警局的警車沿着第八大道奔馳,喬看到幾輛沿着十七街轉向北邊或南邊,然後又沿着第九或第六大道轉向東,想從兩邊包抄喬的人馬。
但他的手下卻消失了。
前一分鐘,還有個人沿着街道奔跑,下一分鐘他就不見了。
裴司卡托瑞幫的汽車在街角會合,槍手們拿着槍四處猛指,然後又回頭追殺。
他們在十六街一棟小木屋的門廊上射殺了一個人,但那似乎是他們所能找到的唯一敵方人馬了。
一個接一個,考夫林和蘇阿瑞茲的人馬溜掉了。
仿佛消失在空氣中。
一個接一個,他們就是不見了。
警方和裴司卡托瑞的人此時在街上兜圈子,東指西指,互相大叫。
馬索對亞伯說,“媽的他們都跑哪兒去了?”
亞伯舉起兩手搖搖頭。
“喬瑟夫,”馬索說,“你告訴我。
”
“别叫我喬瑟夫。
”
馬索揚了他一耳光。
“他們是怎麼回事?”
“消失了。
”喬看着老人瞪圓的雙眼。
“不見了。
”
“是嗎?”
“是的,”喬說。
這會兒馬索擡高嗓門,變成咆哮,聽起來很可怕。
“媽的他們跑去哪兒了?”
“狗屎。
”亞伯一彈手指。
“是隧道。
他們跑進隧道了。
”
馬索轉向他。
“什麼隧道?”
“就是這一帶地底下的那些地道,原先是用來運酒的。
”
“那就派人進去隧道裡找啊。
”狄格說。
“大部分地道的位置,都沒人曉得。
”亞伯大拇指朝喬指了一下。
“那就是這個混蛋的天才所在。
是不是啊,喬?”
喬點頭,先是對亞伯,然後對馬索。
“這是我們的地盤。
”
“是啊,不過呢,再也不是了。
”亞伯說,然後把湯普森沖鋒槍的槍托朝喬的後腦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