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吵也更危險,舞池裡的人看起來不像是在跳舞,倒更像是在性交。
裡頭幾乎每個人都是有色人種——有幾個美國黑人,大部分是古巴黑人——至于那些褐皮膚的,則并沒有古巴或西班牙上層階級那種印第安血統的五官特征。
他們的臉比較圓,頭發比較粗硬。
半數的人都認識迪昂。
酒保是個老女人,沒問就給了他們一瓶蘭姆酒和兩個玻璃杯。
“你是那個新來的老大?”她問喬。
“應該是吧,”喬說。
“我叫喬。
你是?”
“菲麗絲。
”她伸出幹燥的手讓他握。
“這是我的店。
”
“很不錯。
叫什麼店名?”
“菲麗絲小店。
”
“有道理。
”
“你覺得他怎麼樣?”迪昂問菲麗絲。
“太漂亮了,”她看着喬說。
“該有人把你弄醜一點。
”
“我們會努力的。
”
“好吧。
”她說,然後轉身去招呼其他顧客了。
他們拿着酒瓶到後頭陽台,放在一張小餐桌上,然後坐在桌旁的搖椅。
兩人望着繩網外頭的沼澤,此時雨停了,蜻蜓又開始滿天飛舞。
喬聽到灌木叢間有個沉重的東西在移動,還有另一個同樣沉重的東西就在陽台底下移動。
“爬蟲類,”迪昂說。
喬趕緊兩腳離地。
“什麼?”
“短吻鳄,”迪昂說。
“你在唬我吧。
”
“沒有,”迪昂說,“真的是鳄魚,會扯你的腿。
”
喬兩腳拾得更高。
“媽的我們跑來一個有鳄魚的地方幹麼?”
迪昂聳聳肩。
“這裡到處都是鳄魚,躲不掉的。
随便有水的地方,裡頭就有十隻,大眼睛觀察着。
”他扭動手指,瞪大眼睛。
“等着蠢北佬踩進去。
”
喬聽到下方那隻爬走了,然後又嘩啦啦爬進紅樹林。
他不曉得該說什麼。
迪昂低聲笑了。
“反正别下水就是了。
”
“也不要靠近水,”喬說。
“沒錯。
”
他們坐在陽台上喝酒,看着最後一批雨雲逐漸飄走。
月亮又出來了,照得迪昂的臉清清楚楚,就像坐在室内一樣。
他發現迪昂盯着他看,于是他也盯回去。
好一會兒兩個人都沒開口,但喬覺得兩個人無聲地展開對話了。
終于把事情談開來,他松了口氣,心知迪昂也松了口氣。
迪昂拿起那杯便宜的劣質蘭姆酒,喝了一大口,用手背擦擦嘴。
“你怎麼知道是我?”
喬說,“因為我知道不是我。
”
“也可能是我哥啊。
”
“願他安息,”喬說,“但你老哥沒聰明到能出賣人。
”
迪昂點點頭,看着自己的鞋子一會兒。
“那是福氣。
”
“什麼?”
“死掉。
”迪昂擡眼看着他。
“我哥是我害死的,喬。
你知道我這樣活着是什麼滋味嗎?”
“大概知道。
”
“你哪裡會懂?”
“相信我,”喬說。
“我就是懂。
”
“他大我兩歲,”迪昂說,“但我才是大哥,你懂嗎?我應該要照顧他的。
我們剛開始出來混的時候,到處去砸報攤,當時保羅和我還有個弟弟賽皮,你還記得嗎?”
喬點點頭。
好笑,他好多年沒想起那個小鬼了。
“有小兒麻痹症那個。
”
迪昂點頭。
“死了,八歲的時候。
我媽從此就變了個人。
當時我跟保羅說,你知道,我們沒辦法救賽皮,那是上帝決定的。
但我們呢?”他兩手交握成拳,大拇指相扣,湊近嘴唇。
“我們要保護對方。
”
他們身後的木屋有跳舞人群和貝斯所發出的低沉砰響。
前方的沼澤冒出蚊子,像一波波塵土朝月亮飛去。
“那現在怎麼辦?你從監獄裡指名,讓他們去蒙特婁找到我,大老遠弄來這裡,給我一份好工作。
為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