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一邊都坍掉了,隻有一個可口可樂的冰櫥放在另一頭,又紅又亮,喬簡直懷疑每天都有人擦過。
特納·約翰的兒子是三個壯碩的小夥子,身上除了棉質長内褲,沒穿戴太多别的,連鞋子都沒穿(不過有一個穿了件紅色毛衣,上頭還沾了些頭皮屑),他們對喬拍搜全身,拿走了他的薩維奇點三二手槍,接着又拍搜了他一遍。
然後,喬進了木屋,隔着一張桌腳沒放穩的木桌,跟特納·約翰對面而坐。
他想調整桌子沒成功,放棄了,然後問特納,約翰為什麼要打他的手下。
特納·約翰高而瘦,面容嚴肅,眼睛和頭發的顔色都跟身上的褐色西裝一樣,他說因為他們來的時候,眼神擺明是要來威脅他的,所以沒必要等到他們開口。
喬問他知不知道,這表示喬為了面子就得殺了他。
特納·約翰說他也猜到了。
“那麼,”喬說,“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為什麼不付一點保護費就算了?”
“先生,”特納·約翰說,“令尊還在嗎?”
“不,他過世了。
”
“不過你還是他的兒子,對吧?”
“沒錯。
”
“就算你有二十個曾孫子女,你也還是他兒子。
”
那一刻,突來的激動情緒讓喬猝不及防。
他不得不在眼神洩漏之前别開眼睛。
“是啊,沒錯。
”
“你希望他以你為榮,對吧?希望他把你當個男人?”
“是啊,”喬說。
“那是當然。
”
“唔,我也一樣。
我有個好老爸。
他偶爾打人,都是我自找的,而且從不會是他喝了酒之後。
大部分時候,都是因為我打呼,他就打我的腦袋。
我是打呼冠軍,碰到我老爸累得像狗似的,他就會受不了。
除了這一點,他是大好人一個。
我們當兒子的,總希望自己的父親能看着自己,覺得他的種種教導在你身上紮了根。
就是現在,我老爸正在看着我說,‘特納·約翰,我可沒教你付錢給一個沒跟你一道辛苦幹活兒、隻想白撈的人。
’”他攤開遍布疤痕的雙掌給喬看。
“你想要我的錢,考夫林先生?那你最好跟我們父子一起釀酒,幫我們照顧農場、耕田、照顧莊稼、擠牛奶。
你懂了嗎?”
“懂了。
”
“除此之外,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
喬看着特納·約翰,然後擡頭看天花闆。
“你真覺得他在看你?”
特納·約翰露出滿嘴銀牙。
“先生,我知道他在看我。
”
喬拉開褲裆拉鍊,拿出他幾年前從曼尼·布思塔蒙帖那裡沒收來的單發小型手槍,指着特納·約翰的胸口。
特納·約翰緩緩吐出一口長氣。
喬說,“一個人既然決心要好好做一件事,那就該做完,是吧?”
特納·約翰舔舔下唇,雙眼始終盯着那把槍。
“你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槍嗎?”喬問。
“這是娘兒們用的掌心雷。
”
“不,”喬說,“這是把會讓你後悔的槍。
”他站起來。
“在帕梅托這邊,随你怎麼做都行。
懂我的意思嗎?”
特納·約翰眨了幾次眼,表示肯定。
“可是别讓我看到你的商标或産品,出現在希爾斯博羅郡或潘尼拉斯郡。
薩拉索達也不行,特納,約翰。
這點我們講清楚了吧?”
特納·約翰又眨眼。
“我得聽到你說出來。
”喬說。
“講清楚了,”特納·約翰說。
“我跟你保證。
”
喬點點頭。
“令尊現在怎麼想?”
特納·約翰目光經過槍管,往上到喬的手臂,然後看進他眼裡。
“他在想,他差點又得要忍受我打呼了。
”
正當喬忙着推動賭博合法化和買下飯店的事情之時,葛瑞絲艾拉則開設了自己的旅舍。
喬所追逐的是上流社會的豪客,葛瑞絲艾拉則為失去父親和丈夫的人提供住處。
這幾年男人們就像戰時一般紛紛離開家人,已經成為全國的恥辱。
他們離開貧民木屋和寄宿旅舍,或者就像在坦帕的狀況,離開他們的散彈槍木屋,出門說要去找牛奶,或讨香煙,或因為聽說有工作可做的謠言,然後再也沒回家。
沒有男人的保護,女人們有時成為強暴的受害者,或被迫從事最底層的賣淫工作。
突然失去父親或可能也失去母親的兒童,則流落街頭和暗巷,往後的下落少有好消息。
有天晚上喬坐在浴缸裡,葛瑞絲艾拉來找他。
她帶來兩杯咖啡加蘭姆酒,脫掉衣服,滑進水裡,坐在他對面,問喬說,她能不能用他的姓。
“你想跟我結婚?”
“不能在教堂,沒辦法。
”
“好吧……”
“可是我們算是結婚了,對吧?”
“沒錯。
”
“所以我想在自己的名字後頭加你的姓。
”
“葛瑞絲艾拉·多明加·馬愛拉·羅沙裡歐·瑪麗亞·康賽塔·柯拉列斯·考夫林?”
她揚了他手臂一記。
“我的名字沒那麼長啦。
”
他靠過去親她一下,然後又往後坐正身子。
“葛瑞絲艾拉·考夫林?”
“對。
”
他說,“這是我的榮幸。
”
“啊,”她說,“很好,我買了一些房子。
”
“你買了一些房子?”
她看着他,褐色的雙眼無辜得像小鹿的眼睛。
三一棟,連在一起的。
就是以前裴瑞茲雪茄廠旁邊那一排。
“在棕榈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