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時機。
蘭斯洛·哈德森三世因為過失殺人罪在查爾斯屯坐了七年牢。
即使坐牢還不夠辛苦,那麼漫長的七年也夠難熬了,隻有送進監獄的書可以讓他減輕這種痛苦,不過條件是他出獄時得把書留下來。
喬讀了至少一百本哈德森的藏書。
你會知道那些書原來是他的,因為在書名頁的右上角,他會用小而潦草的字迹寫着,“原屬蘭斯洛·哈德森财産。
操你的。
”喬閱讀了大仲馬、狄更斯、馬克·吐溫的小說,還看了馬爾薩斯、亞當·史密斯、馬克思與恩格斯、馬基雅維利、《聯邦黨人文集》,以及巴斯夏的《經濟學謬論》。
他一邊閱讀哈德森的藏書之餘,也閱讀各種找得到的書——大部分是廉價小說和西部小說——還有任何監獄看得到的雜志和報紙。
他變成某種專家,很會猜出字裡行間躲避審查制度的弦外之音。
有回浏覽一份《波士頓夜遊報》,他看到一篇有關聖雅各大道東海岸巴士總站火災的報導。
一根老舊的電線走火,火花落進巴士站。
沒多久,整棟建築就陷入火海。
他看着那些火災後廢墟的照片,覺得喘不過氣來。
他放着畢生儲蓄的那個置物櫃,包括在匹茲菲德的銀行搶案分到的六萬兩千元,都在一張照片的角落。
置物櫃歪倒下來,上頭壓着一根橫梁,那些金屬燒得一片黑。
喬無法判定哪個更糟糕——是他覺得無法再呼吸,還是那種覺得要從氣管吐出火來的感覺。
那篇報導說,車站完全燒毀了。
什麼都沒救出來。
喬很懷疑。
有一天,等他出獄後有時間,他要去追查東海岸巴士公司的哪個員工提早退休,而且謠傳在國外過得很闊氣。
在此之前,他需要一份工作。
那個冬天的尾聲,有天馬索來探訪喬時,說他的上訴進度很快,同時也提出要雇用他。
“你很快就會離開這裡了,”馬索隔着金屬網告訴他。
“恕我無意不敬,”喬說。
“有多快?”
“夏天之前。
”
喬露出微笑。
“真的?”
馬索點點頭。
“但是收買法官不便宜。
得打通一堆關節。
”
“那當初我沒殺你,現在就算扯平了吧?”
馬索眯起眼睛,他現在可體面了,穿着喀什米爾毛料大衣和羊毛西裝,翻領上還插了一朵白色康乃馨,搭配他的絲質白帽。
“聽起來還滿合理的。
順帶講一聲,我們的朋友懷特先生,在坦帕市搞得雞飛狗跳。
”
“坦帕?”
馬索點點頭。
“他在這裡還有幾個據點,我沒辦法完全消滅,因為紐約幫也有股份,他們表明我眼前不能給他們難看。
另外他在我們的路線上頭運蘭姆酒,我也沒辦法。
但因為他在坦帕那邊侵入我的領土,紐約那票人就允許我動他了。
”
“什麼程度的允許?”喬問。
“不要殺掉他就行。
”
“好吧。
那你打算怎麼做?”
“不是我打算怎麼做,而是你打算怎麼做,喬。
我要你去接管那邊。
”
“可是坦帕是歸路易·奧米諾管的啊。
”
“他很快就會決定不要再費這個心了。
”
“什麼時候會決定?”
“大約你到那裡的十分鐘前吧。
”
喬想了一下。
“坦帕,嗯?”
“那裡很熱。
”馬索說。
“我不怕熱。
”
“你絕對沒碰到過那麼熱的。
”
喬聳聳肩。
老頭向來習慣誇張。
“去了那裡,我得有個信得過的人。
”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
“是嗎?”
馬索點點頭。
“我都搞定了。
六個月後,這個人就會在那邊等着你。
”
“你從哪裡找來的?”
“蒙特婁。
”
“六個月?”喬說。
“這事情你計劃了多久?”
“自從路易·奧米諾把我的一部分利潤裝進他的口袋裡,而亞伯·懷特跑去挖走剩下的利潤之時。
”他身子往前湊。
“喬,你下去坦帕,把狀況整頓好了,然後你這輩子都可以過得像國王。
”
“所以如果我去接手,我們就是對等的合夥人了?”
“不是。
”馬索說。
“可是路易·奧米諾是跟你對等的合夥人。
”
“看看他現在的下場,”馬索毫無掩飾,隔着金屬網望着喬。
“那我能分到幾成?”
“兩成。
”
“兩成五。
”喬說。
“好吧。
”馬索亮着眼睛說,顯然如果是三成他也會答應的。
“不過你最好值這個價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