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索閉上眼睛一會兒。
“他有受傷嗎?”
“有,”安東尼很快地說,很高興可以講些好消息。
“腦袋上有個大口子,右手臂吃了子彈。
”
馬索說,“唔,那我們應該等着他死于敗血症吧。
”
狄格說,“我不認為我們有那麼多時間。
”
馬索又閉上眼睛。
狄格走向他的套房,左右各有一個手下陪着,同時賽普從馬索的套房走出來。
“沒問題了,老大。
”
馬索說,“你和塞威多内守在門口。
其他人最好給我眼睛放亮一點,明白嗎?”
“明白。
”
馬索進了房間,把風衣和帽子脫下來。
他給自己倒了杯酒,就是飯店送來的那瓶茴香酒。
酒又合法了,總之是大部分。
現在還不合法的,以後也會合法了。
這個國家又清醒過來了。
真是太可惜了。
“可以幫我倒一杯嗎?”
馬索轉身,看到喬坐在窗邊的沙發上。
那把薩維奇點三二口徑的手槍擺在膝蓋,槍口裝了消音器。
馬索并不驚訝,連一點點都沒有。
他隻好奇一件事。
“你剛剛躲在哪裡?”他幫喬倒了一杯酒,拿過去給他。
“躲?”喬接過酒杯。
“賽普來檢查房間的時候。
”
喬用他的手槍,指着馬索要他坐。
“我沒躲。
我就坐在那邊的床上。
他走進來,我問他想不想幫一個能活到明天的人工作。
”
“這樣就說動他了?”
“真正說動他的,是你想讓狄格這種笨蛋掌大權。
我們在這裡做得很好。
好得不得了。
結果你跑來,一天之内就全部搞砸了。
”
“那是人性,不是嗎?”
“東西沒壞,還硬要亂修?”喬說。
馬索點頭。
“唔,狗屎,”喬說,“根本不必修的。
”
“是啊,”馬索說,“但通常都還是會修。
”
“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死掉,隻因為你和你他媽的貪婪?你,還說過自己是‘出身安迪寇街的單純義大利佬’。
唔,你根本不單純。
”
“有一天,你或許會有兒子,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
“是嗎?我會明白什麼?”
馬索聳聳肩,好像講出來會玷污那件事。
“我兒子怎麼樣了?”
“現在嗎?”喬搖搖頭。
“走了。
”
馬索想像狄格趴在隔壁的地闆上,一顆子彈從後腦射入,地毯上積了一灘血。
他很驚訝那股壓垮他的悲傷這麼突然又這麼深。
那悲傷好黑,好黑,而且絕望又可怕。
“我一直就希望有你這樣的兒子,”他對喬說,聽到自己的聲音啞了。
他低頭看着自己那杯酒。
“好笑了,”喬說,“我從來不想要你這樣的父親。
”
子彈進入馬索的喉嚨。
他看到的最後一幕,就是一滴自己的血落入那杯茴香酒。
然後一切重返黑暗。
馬索倒下去時,他松開手上的酒杯,兩膝跪地,頭撞上茶幾。
他右頰貼在桌面上,空茫的雙眼瞪着左邊的牆。
喬站起來,看着他當天下午花了三塊錢在五金行買的消音器。
謠傳國會要把價錢提高到兩百元,進而全面禁用。
可惜啊。
為了保險起見,喬又朝馬索的頭頂開了一槍。
外頭走廊裡,他的人馬已經把裴司卡托瑞的手下給繳械了,喬原來懷疑可能要經過一番打鬥,結果完全沒有。
之前裴司卡托瑞根本不顧念手下的性命,還想讓狄格這個白癡掌權,他的手下才不想為這種老闆奮戰。
喬走出馬索的套房,帶上門,看着站在面前的每個人,不确定接下來會怎麼樣。
迪昂也走出狄格的房間,他們站在走廊上一會兒,十三個人和幾把沖鋒槍。
“我不想殺任何人,”喬說。
他看着安東尼·塞威多内。
“你想死嗎?”
“不,考夫林先生,我不想死。
”
“有誰想死嗎?”喬看了走廊一圈,看到幾個人面色凝重地搖頭。
“如果你們想回波士頓,那就回去,我祝福你們。
如果想留在這裡,曬點太陽,認識幾個美女,我們有工作給你們。
這陣子工作機會可不多,所以如果有興趣的話,就告訴我們一聲。
”
喬想不出還能說什麼了。
于是他聳聳肩,和迪昂進了電梯,下樓到大廳去。
一個星期後,在紐約,喬和迪昂走進曼哈頓中城一家精算公司後頭的辦公室,坐在“幸運”魯齊安諾對面。
喬以前認為,大部分可怕的人,也同時是最害怕的,但這個理論現在完全不适用了。
魯齊安諾一點也不害怕。
事實上,他身上幾乎沒有任何情緒,隻除了他死海般的目光深處,有一絲黑暗而無盡的憤怒。
這個人唯一知道的恐懼,就是如何讓其他人染上。
他的穿着無懈可擊,要不是皮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