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槍插進槍套,回去檢查自己的人馬。
偵察兵跳下馬,走進蘆葦叢照看那個姑娘。
所幸,她的傷口很幹淨。
當她在逃跑時,子彈在短距離内射穿了她的大腿。
槍洞有兩個,一個進口,一個出口,都又小又圓。
偵察兵用他的手帕和清澈的溪水擦洗了傷口并包紮止血。
處理完畢後,他去看她。
她也在回視他。
一頭瀑布般的黑發松散地披在她的雙肩,深色的大眼睛籠罩在痛苦和恐懼裡。
在白人眼裡,并不是所有的印第安女人都漂亮,但在所有部落人中,夏延人最美麗。
蘆葦叢中的這個姑娘大概有十六歲,有着驚人而雅緻的美貌。
偵察兵今年二十四歲,讀《聖經》長大的他,從來不曾知道《舊約全書》意義中的女人。
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狂跳,不得不把目光轉向别處。
他把她扛在肩膀上,走回到被摧毀了的營地。
“把她放到矮種馬上。
”中士喊道。
他又拿着杯子喝起酒來了。
偵察兵搖搖頭。
“雪橇,”他說,“不然她會死。
”
燃燒殆盡的帳篷旁的地上有幾個舊式雪橇。
這種北美印第安人使用的雪橇,由兩根細長而富有彈性的美國黑松木杆組成,木杆交叉紮緊後安放在矮種馬背上,叉開的兩頭在馬尾處延伸開去,分得很開,中間放上一張展開的牛皮用以載重。
這是一種很舒适的旅行工具,對于傷員來說,比白人使用的二輪馬車更平穩,馬車遇到路面不平時颠簸得比較厲害。
偵察兵趕攏一匹正要逃竄的矮種馬。
現在隻剩下兩匹矮種馬;五匹已經跑到了遠處。
矮種馬在被系上缰繩時膽怯地後退,它已經聞到了白人的氣息,這種氣味會使白斑色矮種馬發狂。
反過來也一樣:美國騎兵的戰馬如果聞到平原印第安人的體味,也會變得難以駕馭。
偵察兵朝矮種馬的鼻孔輕輕吹了一口氣,等它接受他并平靜下來。
十分鐘後,雪橇也準備好了。
負傷的姑娘躺在野牛皮上,身上裹着一條毯子。
巡邏隊整裝出發,原路近返,去尋找卡斯特将軍及其領導的第七騎兵團主力部隊了。
這是一八七六年六月二十四日。
那年夏天在蒙大拿州南方平原上發生的戰役,其起因可追溯到若幹年之前。
在南達科他州神聖的布萊克山區發現的金礦,使得淘金者蜂擁而至。
但布拉克山已經被永久性地贈與蘇人部族了。
對此,平原印第安人自認為被出賣了,他們怒火萬丈,襲擊淘金者和馬車隊當作報複。
這種暴力讓白人們感到很憤怒;虛構而又誇張的野蠻暴行傳說,更是使事情火上加油。
随後,白人群體向華盛頓提起申訴。
政府的反應是草率地取消了《拉勒米堡條約》,并把平原印第安人限制在一些貧瘠的保留地上。
這和他們曾經得到過的莊嚴承諾相比,隻等于一個零頭。
這些保留地在南、北達科他州的領土上。
但華盛頓也讓與了一塊被稱為“未割讓領土”的區域。
那是蘇人傳統的狩獵地,仍充滿着野牛和鹿。
該土地的東部界線,是豎向垂直的北達科他州西部邊界。
其西部界線是一條南北向的虛線,在往西一百四十五英裡處,是印第安人難以想象也從未見過的界線。
未割讓土地的北部邊境,是流經蒙大拿州進入南、北達科他州的黃石河;南部邊境是懷俄明州境内的北普拉特河。
在這片土地上,起初是允許印第安人打獵的,但西進的白人并沒有停下腳步。
一八七五年,蘇人開始走出達科他保留地,向那塊未割讓的狩獵土地進發。
那年下半年,印第安人事務局向蘇人發出最後通牒:限一月一日之前返回保留地。
蘇人及其盟友沒有就這個警告提出抗辯,直接忽略了它。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甚至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個最後通牒。
他們繼續打獵,當冬天過去、春天來臨時,他們去追尋傳統獵物了:大量的野牛、性情溫和的鹿和羚羊。
早春時候,印第安人事務局把這事交給了軍方。
其任務是:找到他們、趕攏他們,并把他們押回達科他保留地。
有兩件事情軍隊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走出保留地以及他們在什麼地方。
關于第一件事,軍隊受騙了。
那些保留地是由印第安人的代理人管理的,他們都是白人,而且許多人是地痞流氓。
這些代理人從華盛頓領到牲畜、玉米、面粉、毯子和錢,然後分發給他們所管理的印第安人。
許多人大肆騙取印第安人錢财,導緻婦女和兒童挨餓,并由此使得印第安人作出返回狩獵平原的決定。
這些代理人之所以說謊還有一個原因。
如果他們宣稱應該留在保留地上的人确實全都在那裡,他們就能領到百分之百的津貼。
如果留守的印第安人數量下降,那麼分配下來的錢物也會随之減少。
這樣的話,代理人自己的好處也會減少。
在一八七六年春天,這些代理人告訴軍隊,隻有一小撮勇敢的印第安人消失了。
他們撒了謊。
成千上萬的印第安人都不見了,他們越過邊界去未割讓領土上打獵了。
至于他們具體在什麼地方,隻有一個方法可以知道:派軍隊去蒙大拿找到他們。
于是,軍方制訂了一份計劃,拟派遣由步兵和騎兵混編的三支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