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看到,奧格拉拉人溜進了遠處左右兩翼茂盛的草叢之中。
用不了二十分鐘,部隊就會失去退卻的希望。
呼嘯的彈雨和箭雨逼近了。
一名騎兵喉部中箭後倒在地上,邊喘氣邊發出尖叫。
這些印第安人有一些步槍,甚至還有幾支老式的燧發槍,但數量不多。
黃昏時,他們會大量使用新型斯普林菲爾德步槍和柯爾特手槍,重新将自己武裝起來。
他們主要使用弓箭,這對他們來說有兩個優勢。
弓是無聲的武器,不會暴露射手的位置。
那天下午,許多藍衣士兵還沒看見目标,就胸部中箭而死。
另一個優勢是,雨點般的箭可以高高地射向空中,然後幾乎是垂直地落到騎兵們身上。
這用來對付戰馬效果尤其好。
不到一個小時,十幾匹戰馬被落下的箭射中。
它們甩下騎手,掙脫缰繩,沿着小徑快步跑了回去。
其他未受傷的馬匹也跟着跑了。
在士兵們死去之前,戰馬已經跑了,所有的逃生希望也随之消失。
恐懼像野火般在士兵中間蔓延。
幾位老軍官和軍士對部下已經失去了控制。
那座夏延人村落的首領是“小狼”,但他碰巧不在。
當他返回時,戰鬥結束已經有一個小時。
他因為缺席,遭到衆人指責。
其實,他剛才率領着一支偵察隊在羅斯巴德河上遊尋找卡斯特的蹤迹,并越過分水嶺到了小大角河邊。
外出期間,他把領導權交給了一個老練的戰士,那是來自南方夏延人部落的一位客人,人稱“跛腳白人”。
他三十五六歲的年紀,既不是跛腳也不是白人。
當大約三十人的一群騎兵在軍官的指揮下試圖向河邊突圍時,他孤身沖過去,摧毀了他們的士氣,自己卻英勇地犧牲了。
但那三十個士兵再也沒能回到山坡上。
他們的陣亡讓戰友們也失去了生存的希望。
劉易斯和克雷格在山頭上聽到了士兵們面對死亡時的祈禱聲和哭喊聲。
一個騎兵小夥子像小孩一樣哭喊着突破包圍,跑上山來想找到那最後一兩匹馬。
幾秒鐘之内,四支箭射入他的後背。
他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馬背上的劉易斯和克雷格已經進入射程範圍,幾支箭“嗖”地從他們身邊掠過。
下面的山坡上也許還有五十到一百名士兵仍然活着,但他們中半數的人肯定已經中箭或者中彈。
有時候,一名追求個人榮耀的戰士會突然策馬沖上來,不顧槍林彈雨,直接越過蹲伏在地上的士兵們,然後竟能安然無恙地騎馬離開,并由此獲得伴随着高聲尖叫的喝彩。
在場的每一位士兵都認為這是作戰時的呐喊。
克雷格知道得更多。
印第安人沖鋒時的号叫,不是為了戰鬥,而是為了死亡:他自己的死亡。
他隻是在向無處不在的神靈吐露自己的心聲。
不過,那天真正毀滅第七騎兵團的,是士兵們對被俘和受刑的恐懼。
每個士兵都被印第安人會把俘虜折磨死的故事徹底洗腦了。
總的來說,這些故事都不對。
平原印第安人沒有戰俘文化。
他們沒有設施處置戰俘。
不過,如果敵方的人員損失已經過半,那可以光榮地投降。
七十分鐘以後,卡斯特肯定已經失去了一半人馬。
但按印第安人的傳統來說,如果對方一直堅持戰鬥,那通常會殺個片甲不留。
如果被活捉,那麼,囚犯隻有在兩種情況下會遭到拷打:如果這個人被認出來,發現他曾經正式發誓決不與這個部落的印第安人交戰,卻食言了;或者,被人發現這個人在戰鬥中貪生怕死。
這兩種情況中,無論發生了哪一種,都會讓人名譽掃地。
在蘇人和夏延人的文化中,一個人隻要擁有堅忍、剛毅的意志,能承受住痛苦,那他的名譽就可以恢複。
應該給予說謊的人或者懦夫機會,使他們經受痛苦。
卡斯特曾經對夏延人發誓再也不跟他們打仗。
兩名部落婦女在倒地的官兵中間認出卡斯特以後,用鋼錐捅他的耳膜,讓他下次能聽得清楚一些。
夏延人和蘇人的包圍圈在不斷收緊,恐懼像叢林大火般在仍活着的士兵中間蔓延開來。
由于那個時代沒有不冒煙的彈藥,當時打仗,能見度都不太好。
一個小時後,這座山丘就籠罩在了火藥的硝煙之中。
而現在,煙霧中走來了這些身上塗着油彩的野蠻人。
那些士兵開始胡思亂想。
多年以後,一個叫吉蔔林的英國詩人會寫下這樣的詩句:
當你受了傷,被留在了阿富汗平原上,
婦女們出現,要割你的肢體,
為什麼,你抓起步槍,射穿自己的腦袋,
像一名軍人那樣,去見上帝。
山上最後一批幸存者中,沒有人能活下來聽到吉蔔林的詩,但他所描寫的,正是他們所做的。
克雷格聽到了第一陣手槍的射擊聲,這是傷員們為免受折磨而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轉向劉易斯中士。
他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