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停了聲響,我舒了口氣,仿佛解脫了一般。
誰知道電話又響了,我按了接通,對着話筒,還是沒吭聲。
電話那頭也沒吭聲,就那樣都沉默了一會,古倩便說話了:“是邵波嗎?” 我依然沒說話。
古倩繼續道:“我知道是你,我在武漢出差。
” 我“嗯”了一聲,說:“我知道。
” 古倩便又沉默了。
半晌,古倩說:“邵波,我愛你!”說完,她挂了線。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衷。
就像劉司令,幾十年沒心沒肺的模樣,壓抑着的酸楚,到最後爆發了。
而古倩的苦衷又是什麼呢?她說她愛我,我是應該相信,還是應該放下呢。
門響了,我站起來去開門,進來的是小軍。
我沖他苦笑了下,說:“昨晚的事知道了嗎?” 小軍點頭,說:“剛在樓下八戒和我說了。
” 我“哦”了一聲,又坐回窗邊的凳子上。
小軍也坐過來,說:“怎麼了?這麼個苦瓜臉,八戒說你和你爸和好了,咋還這麼個郁悶的模樣。
” 我笑笑,說:“沒啥!” 小軍便說:“是為了古倩吧?” 對他,我也沒必要隐瞞,點點頭。
小軍擺出個過來人的模樣,拍我大腿說:“感情嗎!想那麼多幹嗎呢?其實人啊,沒必要去透支一些未來的煩惱的,可能十年後,你我都有了自己的家,有了一個聽話的媳婦,再回過頭來想想今時今日這麼傻傻的樣子,自個都會好笑的。
” 我笑笑,說:“可能吧。
” 小軍繼續道:“可能古倩真有啥苦衷也說不定。
知道不?我們沒回的時候,古市長住了次院,心髒病吧!問題不大,就住了兩天。
外面說他是因為工作太忙的緣故,鄉我覺得啊,他應該就是為古倩跟咱跑出去了的事。
” 我聽着,愣了愣。
然後強裝出把這些放下的表情,對小軍說:“跟我去趟劉司令房間吧。
” 兩人往門口走,走到樓梯間,遇到正上來找我們的八戒,便讓他跟我們一起往宿舍走去。
到宿舍的路很黑,我們三個一人點支煙,胡亂說着話。
而咱三個人就這麼走啊走的,到今時今日,不知不覺地,一起就這麼走了十幾年。
隻是,那晚我們走在某城,而之後的日子,我們走過了大江南北罷了。
68
劉司令的房間和幾天前一樣淩亂,牆上的伊能靜依然睜着那雙大大的眼睛,純情地看着這小房間。很久以後,伊能靜嫁人了,玉女終于變成了少婦;再很久以後,伊能靜生了個兒子,玉女已為人母;再很久以後,伊能靜離婚了,離開了她的男人,離開了她的孩子,也離開了生她養她的台灣,在大陸活躍着。
世界即将變化,在當時的1993年,卻沒有任何征兆罷了。
我們三個把床單鋪到地上,然後從衣櫃,從床頭櫃,從床上,把劉司令的遺物一一往這床單上扔。
看得出,劉司令過的生活還是比較拮據的,洗發水是很廉價的啤酒香波,肥皂用的不足當時流行的力士,連牙刷,都已經是被磨得很是飄逸的模樣。
整理衣櫃時,八戒從一條褲子裡摸出一張相片,拿手裡看着,“咦”了一聲,然後遞給我和小軍。
相片是黑白的,上面印着“1987年北京”這麼個字樣。
相片上就劉司令、莎姐和建雄三個人。
北京是天壇公園那個滿是荷花的湖,建雄站中間,左邊是莎姐,怯生生,但抑不住幸福地挽着咧嘴笑的建雄。
右邊是劉司令,他和建雄都搭着對方的肩膀,劉司令的笑容也和建雄如出一轍,是沒啥心肺的甜蜜。
我們看了,心裡都覺得怪不是味的,我把相片翻過來,隻見背後寫着:我和我愛的男人以及愛我的哥。
署名是劉莎。
劉莎是莎姐為我們所知的名字。
看着那幾個字,心裡更不好受起來,似乎可以感受到這個女人,在拍這張照片時内心的甜蜜般。
突然間,我覺得似乎有啥不對勁。
我彎腰把劉司令那本筆記本翻開,兩筆字迹一對比,很是相似。
八戒和小軍看了,也是一愣。
半晌,八戒說:“可能倆兄妹練的都是同一本字帖吧。
” 小軍也說道:“就是!這照片上的字還是娟秀一點,筆記本上的字這麼大氣,這麼難看。
這叫啥來着,形似神不似。
” 我點點頭,把筆記本放下,相片放到了我的口袋裡。
外面探出個頭來,是保安小菜皮:“嘿!邵波哥!你們幾個在哦,吓我一跳,我還以為是劉司令顯靈了。
” 說完,小菜皮進了房間,瞅着劉司令的遺物。
我沒搭理他,繼續把劉司令的東西往床單上放。
八戒對小菜皮說:“咋了,劉司令沒了?你有啥想法?” “才不呢!”小菜皮說,“不過劉司令平時對咱挺好的,就這麼個大好人,你說怎麼會殺人?而且還殺了幾個。
” “殺了幾個?殺了哪幾個啊?”八戒滿臉問号地對着小菜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