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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90年代初,我們某城有所謂的四大惡霸。當然,這也是一幹老百姓閑得蛋疼杜撰的,為了讓飯局上聊的話題比較有江湖味。
而這四大惡霸裡,有一位就是大力哥。
大力哥,據說年輕時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獲過三等功,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整個連就剩下他和另外一個瘸腿的,一個獨眼的。
瘸腿的和獨眼的都是二等功,大力哥是三等功。
而大力哥說他一個人幹掉的敵人,比他們兩個都多。
大力哥複員後,進了某城刑警隊,因為脾氣比較爆,他幹得并不久。
也是因為這脾氣,和局裡關系好點的,恐怕就隻有我爸了。
我爸平時不怎麼說話,一旦說話便有點蹦火星,很合大力哥的胃口。
在我小時候,兩個人在我家喝酒,喝高了就一起罵娘,罵一些這個誰誰誰腐敗,那個誰誰誰王八蛋,一起發洩,很是過瘾。
這就是說,我也是大力哥看着長大的。
小時候還有空沒空叫聲幹爹,到自己也長得有大力哥一般高了,大力哥說以後還是叫我哥吧,反正我也比你爸小了十幾歲。
到我被父親趕出家門後,大力哥便把我找了過去,給我安排了套房子住着,對我說:“你家那老爺子,倔脾氣上來不會是一天兩天,你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就是了。
” 我說:“老爺子說還要登報和我斷絕父子關系。
” 大力哥笑着說:“他那是嘴巴痛快,真登報了,我保着那一天的報紙沒得賣就是了,除非老爺子跑去找個省報、全國發行的日報去登,那你大力哥就真沒那能耐了。
” 我便沒出聲了,那段時間,我自己也很消極。
對于自己的過錯,每天都自責,每晚都失眠。
很艱難地睡着了,卻又被噩夢驚醒,不斷地抽煙和喝酒。
大力哥見我那狀态,便找我狠狠地說了一次話,具體内容無非是要堅定自信,重新做人。
還說要相信自己,三年後依然是一條好漢。
我心裡想:人家砍頭的,要十八年後重新做好漢。
而我這情況,看來比砍頭還是好了很多。
大力哥給我安排了下崗再就業——做保安。
當時我一聽,便說不去。
就算我再狼狽,要我穿着那灰色的僞軍一般的制服,提個膠皮棍去幫人守門,我還是接受不了。
大力哥笑了,說:“不是普通的保安,是内保。
” 我問:“什麼是内保?” 大力哥說:“怎麼說呢?說穿了就是看場子的,不過和電影裡那種看場子還是有區别,反正就是那麼回事吧,給你發一套黑西裝,沒事拿個對講機,在場子裡、場子外面自己玩自己的就是了,有打架的拉架,有鬧事的平事。
” 我沖大力哥笑,說:“大力哥,你不會是想培養我給你接班吧。
” 大力哥也樂了,說:“就是不想讓你接班,所以安排你去火龍城做内保哦,而且是内保主任,内保裡的頭頭。
” 架不住大力哥的一通勸說,我去當時還沒開業的火龍城報了到。
所謂面試,就是大力哥帶着我和火龍城的股東之一建偉哥,以及火龍城名義上的總經理、建偉的胞弟建雄一起吃了個飯。
建偉說:“邵波這小夥不錯,一看就知道是個能幹的,招五六個人,管好他們,在場子裡不出亂子就是了。
” 我的待遇是:一萬打包,包括我下面五六個人的工資。
平均每個人一千五,這在當時的内地,算高薪了,當時,火龍城的服務員一天幹八小時,也就一百多一個月。
并且,我還不用給我屬下的人一千五。
飯後我卻犯愁了,要我去哪裡找這五六個人啊!做内保的,魁梧是肯定要的,另外重要的是需要有一定的社會經驗。
拉架勸架,處理鬧事糾紛,并不是說你上前去陪個笑臉就可以的,也還要很多所謂的技巧與講究,需要人圓滑,但又要有點殺氣,能鎮住場。
大力哥便沖我說了:“人的問題不大,我明天就陸陸續續安排人去火龍城找你,你一個個挑就是了,反正開業還要二十多天,急毛啊?合你胃口的人你就留,不合的就讓他們等通知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