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三年九月二十七日十六點十五分,矮個子少校布萊尼爾寫字台上的電話尖厲地響起來。
他拿起聽筒,聽筒裡傳來他上司的聲音:“我是維爾特,我在圖盧茲城同您講話。
”
“是,上校先生!”
“我們找到了殺害彼得遜的兇手。
”維爾特說。
“列文,兩名保安處官員以及我本人到病房找他談過了。
”
“唉呀,上校先生!”布萊尼爾對着話筒說道:“可是那個借錢給别人的維克多·魯濱孫……費魯德之所以出事,他脫得了幹系麼!”
“這件事我們後來已經弄清楚了。
魯濱孫是同彼得遜合夥做黑市買賣。
他原來是彼得遜的雇員,後來彼得遜把他解雇了。
于是魯濱孫想尋機報複。
不過事情還不止這些,布萊尼爾。
重要的是我馬上就要給你說,就列文所知彼得遜用收購的黃金參與了一樁盜賣帝國信貸券的巨額黑市交易……布萊尼爾,您在聽我講嗎?”布萊尼爾舔了舔幹嘴唇:“我聽着呢,上校先生!”
“我們尚未弄清楚所有這一切事情中間到底有什麼聯系,不過現在必須争分奪秒,布萊尼爾!要是彼得遜确實在愛卡卡人那兒搞黑市交易,那就會引起一個大醜聞!保安隊當然會設法把這事給遮掩過去的!我們趕在前頭嘛。
誠然,最多提前幾個小時趕到罷了。
布萊尼爾少校,您帶上五名可靠人員……”
“是!”
“彼得遜在瓦格拉姆林蔭道三号有一套住宅。
那是他用來做買賣的房子。
您先去搜查那幢房子。
”
“是,上校先生!”
“列文調查出彼得遜還有一個秘密住宿點,在莫紮特林蔭道二十八号。
看來保安處還不知道這個地點,那兒您也得去……”
“是,上校先生!”
“您去把那幾幢房子統統給我抄個遍。
您愛怎麼幹就怎麼幹好啦!列文馬上就要回到您這兒來了。
您要把凡是可疑的材料統統保護起來,别讓保安處的人給弄丢了!明白嗎?”
“明白了,上校先生。
”布萊尼爾高聲應道。
飛馳而來的軍用麥賽德斯車在瓦格拉姆林蔭道三号房門前來了個急刹車,車胎在街面上磨得吱吱直響。
矮個子少校布萊尼爾從車上跳下來,挺直身子信心十足地扶了扶金邊眼鏡。
麥賽德斯車的後邊,還停了一輛軍用載重汽車,從車上跳下來五名全副武裝的軍人。
這是九月二十七日的下午。
“随我來!”矮個子少校一邊下命令,一邊把腰帶上的手槍朝前面挪了挪。
當他們沖進屋子,屋子裡已空空如也。
門都是敞開着的。
地毯、家具全都不見了。
女門房聳聳肩頭說:“今天一大早就全運走了。
”
“運走了?誰運的?”
“誰?裝家具的人呗。
有個德國軍官是彼得遜先生的朋友……這個過去常來這兒,名叫雷德克……”
“雷德克!”矮個子布萊尼爾少校在保安處有熟人關系。
他認識先鋒隊大隊長雷德克,認識這位黨衛軍全國領袖兼德國警察總監希姆萊的親舅子。
聽到他的名字,布萊尼爾心裡感到一種無名的恐懼。
難道雷德克和彼得遜是一夥的麼?如果确實如此,那事情真是刻不容緩。
五個彪形大漢跟在少校身後飛快地又從樓上沖下來。
他們跳上車朝前飛馳而去。
少校的心在劇烈地跳動。
心裡暗想這下子得看我的了!
沒幾分鐘,他們就趕到了雅靜的莫紮特林蔭道,布萊尼爾用他在當學生時學來的幾句法語努力給二十八号房的那位女傭人講明他不得不搜查彼得遜先生在三樓的住房。
“唉呀,先生。
”女看門人回答道:“太太還在樓上呐!”
“太太?什麼樣兒的太太?”
“李莉·巴熱夫人和她的侍女。
”
“巴熱夫人是誰?”
“還用說麼,自然是彼得遜先生的女友喽。
他外出旅行去了,已經走了一些日子了。
”一聽這些話,布萊尼爾十拿九穩地推測出這兒的人還完全沒有聽到他們那位做黃金黑市買賣的人被殺的風聲。
于是他一聲吆喝,他的五個彪形大漢快步沖上了三樓。
布萊尼爾按過門鈴,來開門的是一位模樣十分俊俏的侍女,布萊尼爾向她說明了來意。
侍女一聽說要搜查,立刻驚慌失措地呼叫夫人。
巴熱夫人出來時穿着一身半透明的衣裳,盡管前廳燈光昏暗,仍然可以清楚地看見她那嬌嫩如玉的身材。
少校發覺他帶來的五個人全都神不守舍地直勾勾望着她。
布萊尼爾清了清嗓門兒,彬彬有禮地然而卻也是毫不含糊地說明了來意。
說完便率先走進了布置富麗堂皇的客廳。
牆壁上挂着一些有傷風化的油畫。
布萊尼爾自然沒有過多觀賞這些。
這時李莉·巴熱輕移蓮步走到窗前,盡管天到這般時候的确不必再放下遮光窗幔,她還是把窗幔放了下來。
我又不是白癡!布萊尼爾心裡暗暗想着。
這不明擺着在同下面的街上的人打暗号嘛!于是他兩步走到體态豐腴的李莉身邊,把放下的窗幔重新拉高。
隻穿一件薄衫的李莉索性坐到一把柔軟的安樂椅上,并翹起了二郎腿:“少校先生,那就請開始您的搜查吧。
”其實布萊尼爾的那五個人顯然早已動手了。
少校聽見他們一邊搜查,一邊鬧鬧嚷嚷地同那個漂亮的侍女調情,布萊尼爾啟開了一個大紅木盒子。
哪知盒中之物不看則已,一看竟使他羞紅了臉。
他感到窒息,呼吸急促起來。
而旁邊的李莉眼裡浮起了嘲弄的笑意。
少校啪地重又把盒子蓋上,心裡泛起一陣無名的恐懼。
這時那位長着一雙杏仁眼的女士輕柔地說:“您帶來的先生們好象發現了圖書室。
”布萊尼爾沖進隔壁房間,發現他帶來的人當中有四個正擠在一個書櫃旁,津津有味地在那翻書。
他到處去尋找第五個人,結果在侍女的房間裡找到了他。
少校又急又氣,臉漲得通紅象熟透了的西紅柿。
他滿頭是汗。
最後他無可奈何地跑到電話機旁撥通了國防軍專線,給圖盧茲城簡短地彙報了他的情況。
謝天謝地,幸好維爾特上校還在那兒。
當布萊尼爾聽到上校的聲音時,如釋重負地緩了一口長氣。
他向上校報告了他所遇到的麻煩。
身在圖盧茲的維爾特上校聽了彙報不覺歎了口氣:“唉,這個鄉巴佬!”可布萊尼爾沒聽見對他的評論,隻聽見維爾特問他:“那材料呢?……信貸券這些東西呢?……什麼東西都沒找着嗎?”
“沒有,上校先生。
”
“布萊尼爾,您聽着。
想必列文馬上就到巴黎了。
您不要離開這幢房子,您也不要向任何人談起圖盧茲的聯系……”
“明白了,上校先生。
留守原地守口如瓶!”
“您要随時給路德契亞旅館挂電話,也記住要随時給列文的私人住宅挂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