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鱼王

首頁
    他渾身褐色,是賓館裡的一位客人。

    他單獨滑水,兩隻腳一前一後踩在滑闆上,他在船後加快速度,身後激起了一串泡沫。

    船上的舵手轉動方向盤,滑水者在水上畫出一個大圓弧,在穆加特羅伊德面前的海灘附近掠過。

    那人肌肉繃緊、雙腿緊張,承受着快艇尾波的沖擊,就像一尊木雕般傲然挺立。

    随着他從水面上迅速滑過,他那勝利的笑聲回蕩在澙湖上空。

    穆加特羅伊德觀看着,對這個年輕人羨慕不已。

     但他已經五十歲了,身材矮胖,并不健壯,不具備這種條件,隻是在夏天下午的時候,才到網球俱樂部去消遣一下。

    再過四天就是星期日,屆時他将登上一架飛機離開,再也不會來這裡了。

    他很可能會在倫敦郊外的龐德斯恩德再幹上十年,然後退休,極有可能去博格諾度過晚年。

     他環顧四周,看見一個年輕姑娘從左邊的海灘上走來。

    出于正人君子的禮貌,他不能盯着她看,但他還是禁不住去看了。

    她光着腳行走,顯示出島上女孩脊梁挺拔的風姿。

    她的皮膚沒有塗抹防曬油膏,是一種深深的金色。

    她披着一條帶暗紅色花邊的白棉布裹裙,在左臀下方打着結。

    裙子下擺剛好蓋住屁股。

    穆加特羅伊德猜測,她裡面一定穿着衣服。

    突然一陣風吹起了棉布裹裙,眨眼間,她那年輕堅挺的乳房和纖纖細腰的輪廓露了出來。

    風停了,裹裙又落下來遮住了身體。

     穆加特羅伊德發現她是一個淡色皮膚的克裡奧耳人,長着一對間距較寬的深色眼睛和高高的顴骨,深色的頭發閃閃發亮,翻卷着垂到後背。

    當她走過來與他平行時,她轉過頭來露出燦爛的微笑。

    穆加特羅伊德吃了一驚,他并沒發現周圍還有别的人。

    他慌亂地朝四周打量了一下,看看這位姑娘是在向誰露出笑容。

    周圍沒有其他人。

    當他回身再次面對海灘時,姑娘又笑了,潔白的牙齒在早晨的陽光裡閃閃發亮。

    他肯定他們互相之間并不認識,沒有什麼人引見過他們。

    因此,這微笑一定是自發的。

    穆加特羅伊德摘下太陽鏡,也對她報以微笑。

     “早上好。

    ”他打了個招呼。

     “你好,先生。

    ”姑娘說着,向前走了過去。

    穆加特羅伊德注視着她遠去的背影,深色的長發垂到臀部,屁股在白棉布下微微顫動。

     “你就打消這種念頭吧。

    ”他背後的一個聲音說。

    穆加特羅伊德夫人走到他這邊來了。

    她也正盯着剛剛走過去的女孩。

     “小賤人。

    ”她說完後在陰涼處坐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去看妻子埃德娜。

    她肯定又被某個流行女作家筆下的哪部曆史浪漫小說迷住了,這種書她帶了許多本。

    他又轉回頭去看澙湖,心裡一直在納悶:為什麼她對浪漫小說如此沉迷,而對現實生活中的情感卻十分厭惡?他們的婚姻沒有愛情的基礎,即使在新婚階段她還沒宣稱她不喜歡“那種事情”之前,他也已經知道,想讓“那種事情”發展下去是不可能的。

    此後,在二十多年的時間裡,他一直被這種沒有愛情的婚姻禁锢着。

    這種沉悶、單調和令人窒息的狀态,隻是偶爾被互相厭煩而産生的争吵打破。

     有一次,在網球俱樂部的更衣室裡,他無意中聽到有人對另一個人說,他應該“在幾年前就狠狠地打她一頓”。

    當時,他很氣憤,差一點要從衣櫃後面沖出來揍他們。

    不過他還是忍住了,内心承認那家夥說的也許是對的。

    問題在于,他并不是那種能動手打人的人,而且他懷疑即使打了,她那種人也不見得就會改過。

    他的性格一貫溫良寬厚,年輕時就這樣。

    在外面,他能夠管理好一家銀行,但在家裡,他的溫良寬厚蛻變為逆來順受。

    他内心的想法使他感到壓抑,因此不由得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

     埃德娜從眼鏡上方看着他。

    “如果你着涼了,就回去吃點藥吧。

    ”她說。

     星期五晚上,穆加特羅伊德正在大堂裡等待妻子從洗手間出來,這時候,希金斯悄悄地走上前來。

     “我有話要跟你說……單獨地。

    ”希金斯從嘴角擠出一句話,樣子神秘兮兮的,似乎能把别人都吸引過來。

     “好吧,”穆加特羅伊德說,“不能在這裡說嗎?” “不行,”希金斯咕哝着說,他在觀察一個蕨類盆景,“你老婆随時會出來的。

    跟我來。

    ” 他漫步走開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了幾步進入花園,來到一棵樹後,靠上去等待着。

    穆加特羅伊德輕手輕腳地跟在他後面。

     “什麼事情?”在跟上希金斯走到灌木叢的陰影裡時,他問道。

    希金斯透過拱門朝明亮的大堂那邊看了看,确信穆加特羅伊德夫人沒有跟過來。

     “去釣魚,”他說,“你以前釣過嗎?” “沒有,當然沒有。

    ”穆加特羅伊德說。

     “我也沒有。

    不過我很想去,哪怕隻有一次。

    去試試吧。

    聽着,眼下有三個約翰内斯堡的商人預訂了明天上午的一條船。

    現在,他們有事去不了了,所以,我們可以去用那條船,租金的一半已經預付,因為他們已經放棄了。

    你看怎麼樣?我們抓住這個機會吧?” 聽到這話,穆加特羅伊德有點驚異。

    “你為什麼不從你那些夥伴中找兩個一起去呢?”他問道。

     希金斯聳聳肩:“他們都想與女朋友一起度過最後一天,而那些女孩子不想出海。

    來吧,穆加特羅伊德,我們去試試吧。

    ” “租金是多少?”穆加特羅伊德問道。

     “通常是每位一百美元,”希金斯說,“不過,一半租金已付,每人隻要五十美元就夠了。

    ” “就為幾個鐘頭的時間?那可是二十五英鎊啊。

    ” “二十六英鎊七十五便士。

    ”希金斯脫口而出。

    他畢竟是在銀行的外彙部工作的。

     穆加特羅伊德計算了一下:雇出租車去機場,再回到龐德斯恩德家中一路上的花費,加在一起,他手上的錢還有一點剩餘。

    可是穆加特羅伊德夫人一定會用剩餘的錢買一些免稅商品和禮品,送給她在博格諾的姐姐。

    他搖搖頭。

     “埃德娜不會同意的。

    ”他說。

     “别告訴她。

    ” “不告訴她?”聽到這個主意他吓了一跳。

     “是啊。

    ”希金斯慫恿說。

    他湊過來時,穆加特羅伊德聞到一股植物的香氣,“就這麼辦。

    事後她會責備你的,但她什麼時候沒在責備呢?你想想吧,這地方我們很可能永遠不會再來了,很可能再也看不到印度洋了,所以,為什麼不去呢?” “這個,我不知道……” “老兄,就一個上午,乘上小船到海上去。

    讓海風吹吹頭發,放出魚鈎去釣鲣魚、金槍魚或者大王魚。

    我們說不定能釣上一條呢,至少回到倫敦以後這也算是一次值得紀念的曆險。

    ” 穆加特羅伊德僵住了。

    他想起那個沖浪的年輕人在澙湖裡風馳電掣般駛過的身影。

     “我去,”他說,“按你說的。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他掏出錢包,撕下三張十英鎊的旅行支票,隻留下兩張,他在支票下面簽字後交給希金斯。

     “明天一早出發,”希金斯接過支票,小聲說道,“我們四點鐘起床,四點三十分坐車離開這裡。

    五點鐘到達港口,五點四十五分出海,争取在七點前抵達漁場。

    黎明前後是最佳的捕魚時間。

    活動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