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挂貨車雖然能夠比同等長度的固定結構卡車更靈活地轉彎,但刹車時卻很危險。
如果起拖曳作用的車頭與載貨的拖車不在一條直線上,它們就會呈V字形彎折。
笨重的拖車會把車頭擠到旁邊打滑。
墨菲的貨車就發生了這種情況。
幸虧有威克洛山區随處可見的石頭牆擋着,他才沒有滾下去。
那個農民加大油門沖進旁邊的農場大門,身後載着草捆的拖車則避讓不及。
當拖拉機的拖車撞上來時,墨菲的車頭開始打滑。
貨車的刹車咬死了,裝載的肥料向他擠過來,草捆因為壓力爆裂開來,撒落到他的駕駛室上面,幾乎把駕駛室埋了起來。
他身後拖車的尾部撞上一道石牆,彈回到路面後,又撞到了對面的石牆上。
當金屬與石牆摩擦的嘎吱聲停下時,農用拖車脫開了與拖拉機的連接,滑行了十英尺後,直直地停在了那裡。
沖擊力把農夫從座位甩到了一堆青貯飼料裡;他正在大聲尖叫。
墨菲則坐在草捆下的昏暗駕駛室裡。
與石牆的撞擊導緻拴住貨車車廂後門的木條雙雙斷裂,兩扇車門洞開着。
一些玫瑰花肥料散落在卡車後面的道路上。
墨菲打開駕駛室車門,扒開草捆下車。
他隻有一個念頭,就是盡可能遠離這裡,越遠越好。
黑暗中,那農夫不可能認出他。
但當他爬下駕駛室時想起來,還沒擦掉自己留在駕駛室裡的指紋。
農夫已經從青貯飼料堆裡鑽了出來,正站在貨車駕駛室旁邊的道路上,渾身散發出一股現代須後水制造商無論如何也炮制不出來的氣味。
顯然,他在等待墨菲出來。
墨菲的腦子飛快地轉動着,他要讓農夫消氣,還要主動幫着把草捆重新裝上拖車,然後,他将抓住機會擦掉駕駛室裡的指紋,在黑暗中溜走。
就在這時,來了一輛警察巡邏車。
警車總是很奇怪,當你需要它的時候,哪裡都找不到;可你才把對方的車擦掉一點點漆,它就會突然冒出來。
這輛警車剛剛護送一位部長從都柏林回到安納摩爾附近的鄉間住宅,正在返回首都的途中。
當墨菲看到汽車前燈時還以為隻是一輛普通汽車,車燈熄滅時,他才看出這是真家夥。
車頂上有警察局的标記,而且會發亮。
一位警長頭銜的警察和一位警員慢慢繞過已經不會動彈的車頭和拖車,打量着四處散落的草捆。
墨菲明白他隻能撒謊了。
黑暗中,他仍可以趁機逃走。
“你的?”警長朝着貨車點頭示意,問道。
“是的。
”墨菲說。
“在主路上行駛很久了?”警長說。
“是啊,天也晚了,”墨菲說,“今天下午到羅斯萊爾的渡輪晚點了,我想交完貨回家睡覺。
”
“證件。
”警長說。
墨菲鑽進駕駛室,把利亞姆·克拉克的那疊單據遞給了他。
“利亞姆·克拉克?”警長問道。
墨菲點點頭。
單據都符合。
那名警員剛才在檢查拖拉機,現在回到了警長身邊。
“你的一個大燈壞了,”他朝農夫點了點頭,“另一個燈沾着泥土,十碼外根本看不見這輛貨車。
”
警長把單據還給墨菲,把注意力轉向農夫。
農夫剛才還理直氣壯,現在開始擔心了。
墨菲反而來了精神。
“我不想小題大做,”他說,“但警察說得對,根本就看不見拖拉機和拖車。
”
“你有駕照嗎?”警長問農夫。
“在家裡。
”農夫回答。
“也有保險,對吧,”警長說,“希望都是齊全有效的,我們等會兒去看看。
車燈壞了,你現在不能再開了。
把拖車推到田野裡去,把幹草從路面上清理掉,天亮後你再來收拾吧。
我們送你回家,順便也看看你的證件。
”
墨菲的精神更加高漲,他們馬上就要離開了。
警員開始檢查卡車的車燈。
前燈完全正常,他走過去檢查尾燈。
“你裝的什麼貨物?”警長問道。
“肥料,”墨菲回答,“苔藓牛糞各一部分,對玫瑰花很适用。
”
警長哈哈大笑起來。
他轉身去看農夫,農夫正把幹草扔到拖車後面去。
路面已經差不多清理幹淨了。
“這車拉了一車肥料,”他說,“可你卻栽了進去,淹到脖子根。
”他被自己的風趣逗笑了。
警員從大貨車的拖車後面回來了。
“車門撞開了,”他說,“幾隻袋子掉到地上摔破了。
我認為你最好去看一看,警長。
”
他們三人沿着車身走向車尾。
有十二隻袋子從洞開的車門掉了出來,其中四袋散了包。
月光灑在裂開的塑料編織袋之間的一堆堆褐色肥料上。
警員拿出手電查看。
如同後來墨菲對他的獄友們所說的那樣,人在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
在月光和手電光下,從破損的袋子裡露出來的赫然是火箭筒和機關槍。
墨菲的胃部翻騰起來。
愛爾蘭警察一般不攜帶手槍,但在執行護送部長的任務時,他們是帶槍的。
警長的自動手槍對準了墨菲的腹部。
墨菲歎了一口氣,這真是一個倒黴的日子。
他不但沒能劫到九千瓶白蘭地,反而截獲了别人的走私軍火,他心裡明白這個“别人”應該是誰。
他能夠想象出今後兩年自己可能會待在哪幾個地方,但都柏林的大街不會包括在内。
他慢慢地舉起雙手。
“我能交代的情況不是很多。
”他坦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