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居住的公寓旁的一條小街上,在黑暗的車内,他們長時間擁吻。
但當他想把手伸到她衣服裡面去時,她輕輕地但堅定地把他的手推回到他的膝頭上。
他請求她離開她丈夫,離婚,然後他們結婚。
因為他說得很認真,所以她也認真地考慮了一下他的提議,然後她搖搖頭。
“我不能那樣做。
”她說。
“我愛你。
這不是一時沖動,而是全心全意的。
我甘願為你做任何事。
”
她凝視着擋風玻璃外黑暗的街道。
“是的,你是愛我的,馬克。
我們不應該走到這一步。
我本應該早點注意到你的感情,不再與你見面就好了。
”
“你愛我嗎?哪怕隻是一點點?”
“說這話有點過早。
我不能那樣沖動。
”
“但你會愛我嗎?現在或是将來?”
她又表現出女人的矜持,認真地對待這個問題。
“我認為我會愛你的,或者說,我可能愛上你。
你并不像你的外在、你的名聲那樣。
在玩世不恭的外表下,你其實很脆弱,這很好。
”
“那就離開他,與我結婚吧。
”
“我不能那樣做。
我嫁給了阿爾奇,我不能離開他。
”
桑德森感到一陣憤怒,他憎恨西班牙那個擋道的未曾謀面的男人。
“他有什麼比我強呢?”
她苦笑了一下。
“哦,沒什麼比你強的。
他很脆弱,也沒什麼能耐……”
“那你為什麼不肯離開他?”
“因為他需要我。
”她簡單地說。
“我需要你。
”
她搖搖頭。
“不,這話不對。
你想要我,但沒有我你照樣能過日子。
他就不行了,他沒有這個能力。
”
“這不僅僅是我想要你,安吉拉。
我愛你,在我一生中我從來沒有這樣愛過。
我欣賞你,我渴望你。
”
“你不明白,”停頓了一下後,她說,“女人喜歡被人愛,願意被人欣賞,渴望被人渴望,但比這些更為重要的是,女人需要被人需要。
阿爾奇需要我,就像需要空氣那樣。
”
桑德森把壽百年香煙在煙灰缸裡掐滅了。
“那麼,你與他厮守……‘至死不渝’。
”他咬着牙說。
對于他的嘲笑,她沒有生氣,反而點點頭,轉過身來凝視着他。
“是的,是這樣。
至死不渝。
我很抱歉,馬克,但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換個時間,換個場合,假如我沒有嫁給阿爾奇,事情也許就不一樣了,很可能不一樣了。
可我已經嫁給了我的丈夫,所以我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
”
第二天她就走了。
他讓司機驅車送她去機場趕赴巴倫西亞的飛機。
愛、需要、渴望和情欲之間有微妙的差異,任何一種情感都會使一個男人為之着魔。
在馬克·桑德森的情況裡,這四種情感都交織在一起。
從五月到六月,随着越來越強烈的孤獨感,他的執念也越來越嚴重。
他以前從來沒遇到過什麼挫折,與大多數有權有勢的人一樣,十多年來,他早就已經把道德抛到了九霄雲外。
對他來說,從渴望到決心到設想到計劃到執行,隻有嚴密的邏輯和精确的步驟,而這些事情最終總能獲得成功。
六月初,他決定要把安吉拉·薩默斯搞到手。
在設想如何實施的階段,他的腦海裡一直萦繞着《公禱書》裡的那個詞:“至死不渝”。
假如她是别的女人,能輕易被财富、奢侈、權力和社會地位打動,那就不會有問題了。
他可以用金錢去迷惑她、得到她;但話說回來,那樣的女人不會讓他迷戀到這種程度。
他已經在這個問題上打轉很久,簡直要發瘋了,要沖破這個怪圈隻有一個辦法。
他用電話聯系了一位房地産代理人,以邁克爾·約翰遜的名字租了一套小公寓,以現金支付了一個月的房租和一個月的押金,現金是用挂号信寄去的。
他解釋說,他将在第二天淩晨抵達倫敦,所以希望代理把鑰匙放到門口的墊子下面。
他以這套公寓為基地,給倫敦的一個私家偵探事務所打了一個電話——當然是從不過問業務是否合法的那種——說明自己的要求。
聽到客戶要求匿名,事務所提出要預付費用。
他用專遞送去了五百英鎊現金。
一星期後,一封寫給約翰遜先生的來信說任務已經完成,但還差二百五十英鎊的費用。
他把錢寄過去,三天後,收到了他要的資料。
有一份簡曆,他粗粗看了一遍。
一張頭像,是從一本關于地中海鳥類的圖書扉頁上剪下來的,這書銷量慘淡,早就絕版了。
還有幾張用長鏡頭拍攝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小個子、窄肩膀的男人,留着牙刷般的小胡子,長着瘦瘦的下巴。
阿爾奇博德·克拉倫斯·薩默斯少校(“還是個少校!”他心懷惡意地想)是一位外派的英國軍官,居住在西班牙巴倫西亞與阿利坎特之間的一座小别墅裡,距離一個落後的海濱小村半英裡。
資料裡有幾張該别墅的照片,還有一份文件記錄了别墅的日常活動:在小庭院喝早間咖啡;妻子上午去伯爵夫人家裡為三個孩子做家教;她下午三點到四點必定會去海邊曬太陽、遊泳,而這段時間少校要作關于白色海岸鳥類的研究。
他開始了第二階段的行動。
他通知公司員工,說自己要在家裡待一段時間,其間可以用電話聯系。
接下來,他要改變容貌。
關于這方面,在雜志上刊登過廣告的一家小小的美發店幫上了忙。
桑德森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