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的時候,他導演的《海瑞罷官》,影響很大。
在排練這個戲之前,文化局曾經請示過張敬懷。
那時他也覺得,鼓勵大家敢于對各項工作提批評,敢于提出不同意見,敢于犯顔直谏的精神是值得提倡的。
既然毛主席提倡學海瑞,那麼是沒有錯的。
他批準了演出計劃。
此時張敬懷想:吳光隻是一個導演,他按劇本導演而已。
要說錯誤,首先是領導的錯誤,導演和演員們還輪得着挨鬥?
進入市區後,迎面遊行的隊伍更多了,像趕集似的,連交通都被堵塞了。
“打倒劉少奇!”
“堅決揭露劉少奇走資派的反動嘴臉!”
“劉少奇派工作組鎮壓群衆決沒有好下場!”
張敬懷一驚:“怎麼?劉少奇是合法的國家主席,是黨的二把手,要打倒劉少奇的是什麼人?不是反革命是什麼?”但是看那些汗流滿面的天真、單純、熱情的臉,你怎麼也不相信他們會是反革命!是什麼人策動他們的?
又一支遊行隊伍過來了,被遊鬥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人。
他們高喊着:“毛主席親自發動、親自領導的無産階級文化大革命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敬懷内心又是一個震撼……難道是……毛主席是一貫正确的,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懷疑毛主席!張敬懷内心出現一陣扭心的負罪感。
再往前走,他們被擋在兩隊遊行隊伍之間,汽車無法前進一步。
有幾個載着“紅衛兵”袖标的孩子,好奇的隔着玻璃窗,向車内探望,互相商量:“是什麼人呀!是不是走資派?”“把他們扣住吧!”“興許是無産階級司令部的人呢?”
蔔奎搖下玻璃窗,說:“讓一讓,讓一讓,軍區首長有緊要任務,耽誤了軍事任務,誰負責任!”
兩隻遊行隊伍讓開一條小道,汽車趕緊開了過去。
蔔奎陪張敬懷回到家裡,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了。
小保姆給張敬懷叙說了一幾件驚人的事件:說是她到街上去買菜,見各個學校已經開始鬥他們的校長和老師了,逼迫他們承認執行了什麼“反動路線”。
有一個校長不肯承認,被打得頭破血流。
外地的學生們,已經到本市串連,他們沖進學校,把一個據說是在舊社會當過編輯的教師給活活打死了。
夫人艾榮也唉聲歎氣,講了社會上的一些混亂消息之後說:“連我也挨了幾張大字報!”說着掏出一張抄件,扔給張敬懷:“看看吧,他們真會誣蔑人!”
張敬懷拿過來看了看,說艾榮是資産階級的闊太太,小病大養,架子很大,官僚主義的工作作風等等。
“你等着吧,我看難過的日子還在後邊呢!”
勝美回來了,說:“我幼兒園的孩子們鬥阿姨。
真該!她管我們管得嚴,連誰吃飯時掉一粒飯粒,她都批評我們,她是個大壞蛋!我們鬥得她直哭,比我們小朋友哭得都厲害,真好玩!”
“不許鬥阿姨。
”爸爸媽媽齊說。
吃過晚飯,先是蔔奎建議:因為省委被紅衛兵沖癱瘓了,看來在家裡呆着也有危險。
張書記是不是先到軍區,到那裡看看鄭政委,問問情況,也許他知道的情況多一些,有辦法。
……說不定什麼時候紅衛兵們就到我們家來抓人的。
“
這個建議正合張敬懷的心意。
他也想找鄭政委談談,這文化大革命怎麼能這樣搞呀!也許這位老戰友能夠知道上邊的精神,給他出點主意。
“好吧!”張敬懷說。
蔔奎又建議,脫下便衣,換上軍裝。
現在紅衛兵們還不敢抓軍隊的幹部。
張敬懷不僅不接受,還有些發火,說:“怕什麼,有什麼必要弄虛作假!”
司機把車子開出來,不多時,蔔奎陪張敬懷到了軍區。
在收發室給鄭政委通了電話,鄭政委馬上接見了他們。
對于這位鄭政委,張敬懷一直懷着感激之情,他雖然主持了對自己的批判,但在當時的情況下,不批判他,可能也沒有别的辦法。
他之所以沒有載帽子,沒有定“右傾機會主義分子”,鄭政委起了很大作用。
見了這位同志和戰友,還沒有落座,張敬懷就問:“老鄭,這場文化大革命到底怎麼搞的?上邊有什麼精神?”
鄭政委說:“你問我,我問誰呀!我們幾次給中央軍委打電話請示,連幾個軍委副主席都說不曉得!要我們按’五一六‘通知精神處理。
”
“哪有這麼搞革命的。
不要說在反右派運動中,就是在正常情況下,把這些沖擊黨政的機關的人,定他個反革命也不冤枉!”
正在此時,張敬懷夫人從家裡打來電話,說是一群紅衛兵來抄家,拿走了不少文件。
你暫時不要回家了。
張敬懷放下電話,半天沒有言語。
鄭政委又說:“剛才步兵學校來電話,說是該校的學生們也造反了,鬥他們的校長和政委,還要到軍區抓人,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唉!革命了大半輩子,倒成了’反革命‘!天底下哪有這個道理?”
鄭政委說:“我看你不如先躲一躲。
現在真是到了無法無天的世界。
我們不是常常讀語錄’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嗎?,搞什麼運動不得有個政策?我想,過一段,中央會下文件的,形勢也會明朗起來。
”
張敬懷不語。
鄭政委想了想,又說:“我看,你先到萬山雷達站去躲幾天,雷達站是軍事要地,他們是不敢去沖的。
我這就給他們打電話。
”
兩個小時後,由蔔奎陪着張敬懷到了雷達站山下。
他們讓汽車開回家,步行爬了半個多小時的盤環山道,到了雷達站。
因為事前他們接到了鄭政委的電話,這個站的站長,早在門口等着,并熱情的接待了他們,立即安排好食宿。
不多時,一個管理員便端上了一桌熱熱乎乎的飯菜。
張敬懷百思不得一解:一個堂堂的老革命,大将軍,怎麼搞到這步天地,躲躲藏藏的呀!
對于兩人的到來,雷達站那個管理員感到好奇和神秘:這是軍事要地,在正常情況下,除了部隊首長視察,任何人不得進雷達站的,怎麼來了這麼兩個穿便衣的客人?看樣子,那個年長的是位領導,官還不會小。
那個年輕的肯定是他的秘書。
但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呢?
飯後,他借着端盤碗的機會,問:“首長貴姓呀!”
蔔奎把他推出門外,嚴肅地回答:“不該問的,你就不要問。
”
管理員說:“我們這個地方,是軍事要地。
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