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怡說:“還是那麼熱情,熱心。
”
“他不忘本。
”
“一闊臉就變闊了不變臉,就很難得。
”馮怡說。
這天的下午,午睡過後,馮怡對張敬懷說:“關于你離休的事,我有一些想法,想和你徹底談一談,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正想聽聽你這位社會學博士的意見呢。
”張敬懷笑着答。
于是,馮怡和張敬懷又一次進行了長談。
馮怡首先從省委留給張敬懷的辦公室談起。
她說:“今天我看了你的辦公室,就有感慨:你既然已經決心退下來了,還留那套辦公室幹什麼?從組織上說來,是照顧退下崗位同志的情緒,怕退下來的同志,一下失落得太多,感情受不了。
可是,我不相信你的感情會那麼脆弱。
在戰場上,你連死都不怕,還怕丢掉個辦公室嗎?況且辦公室給你留着,你是去也不去?你去了,無公可辦。
偶爾去一次,見着蔔奎他們,讓他們怎麼辦呢?他們如果冷淡了你,他們自己也過意不去。
如果熱情些呢?再向你‘請示彙報’呢?他們都忙得很,你又擔着‘垂簾聽政’的嫌疑。
所以,留着這個‘閑物’,是不必要的。
”
張敬懷耐心聽着。
馮怡接着說:“再說,這個厲秘書,你退下來後,除了給你發發文件,并沒有很多事可做。
我最讨厭他那雙眼睛,東張西望的,疑神疑鬼。
好像家裡時時刻會進來賊似的。
留着這個閑人沒有一點必要!”
張敬懷還是耐心聽着。
馮怡說:“再說,給你留着這部車子。
你退下來之後,每天不去上班,又不去逛商店,有多少社會活動?就算一個星期有一次社會活動,去一次書店,一個星期才兩次。
過去咱們不算經濟帳。
可是國家養着一輛專車,不算司機的工資,各種費用,得一兩萬元吧。
你這個一輩子為人民利益奮鬥的老黨員,讓幾十個農民一年的勞動,養着你很少用得着的一部車,心裡能平衡嗎?再說,一個大司機閑着,你能保證他不出事?前天”晚報“上登了一則消息:一個汽車司機,借由拉着一個女孩子,到了市郊,在車上先行強暴,再殺人滅口。
後來公安局偵破此案,原來是某退下來的首長的司機。
首長可以不負刑事責任,負不負管理教育不嚴的責任?”過了一刻,馮怡又補充“況且現在出租汽車越來越多,出門招手就有車,方便得很。
我想你不會因為坐着出租見了同志、朋友什麼人的,覺得低人一等吧,我不相信你的覺悟那麼低。
”
“最後,最重要的是你的工作,我看你不想接受人大主任這個職務,是對的。
要退,就徹底退!何必再搞一段‘安慰賽’呢?”
馮怡停了好久,不說話了。
但張敬懷等着她說下去。
馮怡把一杯茶,像飲酒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喝完了,才接着說:“咱倆個比起來來,你好像是一座大山,我隻是一芥草民。
這些事,本來不該我說三道四,可是誰讓我是你的‘友女’呢?說錯了,說了一些讓你不高興的話,說了我不該說的話,這就要請你原諒了!”馮怡在這裡才停下來。
張敬懷還是半天沉默不語。
馮怡接着說下去:“你問我美國,我講了許多情況。
他們是資本主義,不和他們比,好像也沒法比。
美國總統換了屆,上任總統在下台那天,辦公室、汽車、秘書、服務和保安人員,要在當天24點0分交出來,法律都是有規定的。
一下台,就是普通老百姓。
你這個無産階級革命家,還沒有他們開明?我不相信!”
張敬懷也端起茶杯,像飲酒似的,一小口一小口,把一杯茶喝完,才說:“小馮,我的好女兒,你這些話,我何嘗沒有想過呢?你說得對,也完全說到我心裡去了。
但是要真正下決心,總得一個過程吧?”
馮怡說:“難什麼?也許這些東西,你丢不得!但丢掉了,就說什麼也沒有了。
可是有一點你是有的,就是你有了自由!我在出國之前,就有這種想法,讓你退下來。
一旦退下來,離開你生活的圈子,你就是‘自由’的富翁。
”
張敬懷歎息着說:“地位,以前是沒有的,後來有了,現在又沒有了,返樸歸真;權力,以前是沒有的,後來有了,現在又沒有了,返歸真;威望以前的沒有的,後來有了,現在又沒有了,返樸歸真。
”
馮怡哈哈大笑,拍着巴掌:“我的好老爸呀,你還是想通了。
”
“不,早就想通了。
可是還得吃一副‘催化劑’呀!”
馮怡想了想,又說:“下面這些話,就有點‘幹涉内政’的嫌疑了:我建議,你還是應該把艾榮和勝美接回來。
不管有多少矛盾,到底是一家人呀!”
“破鏡重圓?”張敬懷遲疑了一下“她們娘倆都是自尊心很強的人,況且我聽說,她們的事業有大發展,日子過得比我舒服多了。
她們既然出去了,就難再回頭的。
”
“我可以去說服她們。
”
“那就勞駕了,就看你這個‘社會學’博士的三寸不爛之舌了回來也是多生閑氣。
你試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