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g>十八、死裡逃生
臨安城是一個水做的城市,而清晨則是這個水做的城市裡最水靈的一個片段。
空氣還未摻雜太多的噪音和濁氣,飽滿透亮地張開在每一個角落,穿過空氣就像穿過一層層薄薄的水幕。
張橫舟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所以每天天沒亮他就會起身前往西湖,在蘇堤上慢慢地走上一遭。
今天他又像往常一樣出了門。
但是剛打開門,他就知道自己今天早上的散步已經結束了。
陳溪橋回來了。
不過,他不是自己回來的,而是被人送回來的。
送他回來的人已經走了。
陳溪橋俯卧在台階上,奄奄一息。
他的前胸和後胸各有一個洞。
很明顯,曾有一把利劍緊貼着他的心髒,把他刺穿了。
刺他的人顯然是個高手,拿捏的位置和力量恰到好處,竟然是在五髒和脈絡的空隙間,薄薄穿過去的。
所以,陳溪橋雖然受了重傷,卻毫無性命之憂。
能做到這一點的人,不僅要是個用劍的絕頂高手,同時還需要對人體内部的構造了如指掌。
當今世上,能滿足這一點的人本就不多。
所以不用猜,張橫舟就知道是誰下的手。
曾有一段時間,謝三所殺的人都被他打開了胸腔,裡面的内髒和脈絡被他一樣一樣地分離了出來。
謝三雖不是醫生,卻比世上任何一個神醫都更了解人的内部構造。
但是,張橫舟不明白為什麼謝三沒有殺了陳溪橋,還把他送了回來,甚至還為他止了血,包紮好了傷口。
謝三發善心,隻有一個理由。
他一定已經有了一個更為可怕的計劃。
想到這些,張橫舟的心情就不免有些沉重。
不過,幸好謝三讓陳溪橋活了下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隻要陳溪橋還活着,一切就還未成定局。
張橫舟從地上抱起陳溪橋,并沒有大呼小叫,而是很安靜地把陳溪橋抱到了紫荷的房間裡。
局面越是危急,就越要保持平靜。
以前,陳六總是這樣告誡張橫舟。
快到中午的時候,陳溪橋醒了過來。
強烈的光線刺得他睜不開眼睛,模模糊糊中他看到紫荷正含淚看着他。
“少爺,你醒了?”紫荷又憐又愛地問,眼淚已止不住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姐姐,我在什麼地方?”陳溪橋還是很虛弱,聲若遊絲。
“你在自己家裡。
”“我怎麼回來的?”“不知是誰把你送回來的。
”“今天是什麼日子?”“三月十八。
”“這麼說已經過去三天了。
”陳溪橋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紫荷彎下身子,靠在床頭,将自己的臉貼在陳溪橋的臉上:“少爺,你能不能不去報仇了?
陳溪橋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爹是為我死的,我沒有别的選擇。
”“那你能不能答應姐姐,在你沒有把握之前,不要再去招惹謝三了?。
看着紫荷梨花帶雨的嬌弱模樣,陳溪橋忍不住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
陳溪橋醒過來的時候,王船行卻還在昏迷之中。
所以雖然一大早陳溪橋的書童三思就來向司馬無鹽通風報信了,她卻遲遲沒有上陳府去看望陳溪橋。
謝三雖然殺人的本事天下第一,但救人的本事卻也天下無雙。
所以,陳溪橋雖然傷得更重也更晚,但是也好得更快。
王船行的命卻沒有這麼好。
司馬無鹽把他帶到醫生那裡的時候,他的血幾乎已經快要流幹。
雖然,後來司馬無鹽甚至為王船行請來了皇宮裡的太醫,但是王船行還是一直沒有醒過來。
三天來,司馬無鹽不眠不休,一直守候在王船行的身邊,任誰勸說都不肯離開。
其實,從昨天半夜起,王船行就已經恢複了意識。
隻是他無法睜開眼睛,張開嘴巴,讓人知道這件事情。
他的頭昏昏沉沉的,感到自己總是在一條黑暗而漫無邊際的隧道裡向前走着,每次都快要走到終點的時候,就會聽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人正在呼喚他。
這時候,他的腦子便會清醒一陣,暫時離開了那條黑暗的隧道。
透過眼睛縫裡漏進來的光亮,他看到了一個美得讓人心碎的臉龐,她正在從眼睛裡流出一滴又一滴晶瑩的眼淚,她溫軟的葇荑小手正在一遍又一遍地用浸過涼水的絲巾擦拭他的額頭。
他知道他認識她,卻沒有力氣想起她是誰。
他清醒一陣昏迷一陣,在那條黑暗的隧道和微弱的光亮間辛苦地轉換着。
但是,那張美麗溫柔的臉卻已經深深地映入了他的心裡。
因為這張臉,他才沒有放棄從那條黑暗的隧道中逃出的欲望。
他的求生欲望越來越強,終于在黃昏的時候,徹徹底底從黑暗的隧道裡解脫出來。
他完完全全地睜開了眼睛,雖然很虛弱,他還是努力向那張溫柔的臉龐微笑了一下。
他現在已經有力氣認出來,這兩天一直在照顧他的正是司馬無鹽。
但是,在王船行醒過來以後,司馬無鹽溫柔的臉忽然卻變得冷若冰霜,她淡淡地對王船行說:“謝謝。
我一定會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說完,司馬無鹽已轉身離去了。
王船行真希望自己沒有醒過來。
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