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面傳來的,而是從他的心坎裡面跳出來的。
“所以……”謝三長長地吸了口氣,“所以,現在你惟一的選擇就是殺死他們,這樣最後你才有機會殺了我,為他們報仇。
去!殺了他們!”“去!殺了他們!”的聲音像有魔力似的回蕩在陳溪橋心頭。
他發現自己已經開始邁開腳步向前面的大宅子走去,腳步由惶惑而堅定,終于變得越來越有力。
最後,他像支離弦之箭,撞在了大宅子上那道包鐵的大門上,門像紙糊的一樣,一下子多出了一個人形的大洞。
陳溪橋看見門後面是迷茫而沒有盡頭的黑暗,就像他此刻迷茫的心。
謝三眼裡的寒光更濃了,嘴角邊的笑意也越來越濃。
天已經快要亮了,雨還是無休無止潑灑在這個安靜的小鎮上。
謝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去。
一道閃電把整個小鎮都給照亮了。
空曠的街道上,隻有陳溪橋一人呆呆地站着。
他身上的血迹正随着潑在身上的雨水,變得越來越淡。
此刻,陳溪橋的身上已沒有絲毫感覺,好像他的身體已經不再屬于他。
也許真像謝三說的那樣,從決定拜他為師的那天起,他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二十五、似水柔情
天完完全全地亮了,雨卻一點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紫荷站在自己的房門口,看着長廊盡頭無邊無際的雨,她的心裡也有點濕漉漉。
最近她的少爺好像正變得越來越怪異,不僅離家外出的時間越來越長,行為舉止也變得越來越不可捉摸。
她知道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然而少爺不說,她也不想去問。
她知道不管少爺做些什麼,會到哪裡去,最後他卻一定會回到她的身邊。
她已不僅是他深愛的女人,更是他的親人,能讓他依靠讓他心情平靜的親人,這世上沒有人代替她的位置。
所以,雖然年紀已經不小,而且沒有名分,但紫荷還是毫不猶豫地留在了這個男人身邊。
有時候被人需要跟被人愛比起來,是一種更加可靠的感覺。
紫荷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正想着這些心事,她就看見陳溪橋已經從長而彎曲的走廊盡頭走了過來,渾身濕淋淋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随時都可能倒下去似的。
紫荷的心裡一緊,已忍不住迎着他走了過去。
陳溪橋一個趔趄,撲倒在她的懷裡。
她感到他的身體抖得很厲害,好像得了重病一樣。
“我好怕啊,我好怕啊,我好怕啊……”陳溪橋不斷在虛弱地重複着這幾個字。
紫荷歎了口氣,憐愛地輕撫他濕透的發梢,在他耳邊輕輕地安慰:“好了,不用怕了,姐姐會陪着你的。
”
沒多久,陳溪橋就依偎在紫荷身邊睡着了,他的臉上還殘存着驚懼之色,紫荷坐在床邊輕輕地拍着他,好像在照顧一個受了驚吓的小孩。
看到陳溪橋已經熟睡,紫荷這才站起身,收拾好陳溪橋換下的濕衣服,把它們放到木盆裡,端着出了陳府。
府裡面雖然有井,也有專門洗衣服的場地,紫荷卻還是喜歡走很遠的路,到府外小樹林邊的溪水旁洗衣服。
雖然陳府裡應有盡有,像她這樣身份的大丫環在裡面也處處會被人陪小心,而且這裡還有她在世上惟一牽挂的人,但紫荷還是不太習慣這種大戶人家的生活,時間長了就會憋得難受,所以隻要少爺有衣服要洗,她便會從府裡跑出去,正好可以透透氣。
溪水旁平時都是些像她一樣來洗東西的女人,或者是來此嬉鬧的孩子。
紫荷本以為這樣的雨天,溪邊一定不會有人。
然而,她猜錯了。
溪邊今天不僅有人,而且還是平時難得一見的釣魚人。
小溪太淺太清,除了有幾條手指大的小魚苗,根本就沒有魚可釣。
釣魚人穿着厚厚的蓑衣,帶着一頂把大半張臉遮起來的大鬥笠,拿着漁杆一動不動地坐着,像雕塑般凝固。
紫荷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不知為何,紫荷覺得這個釣魚人隻有蓑衣、鬥笠和漁杆是實在的,他的人竟好像是空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氣息,竟讓他身邊周圍的空氣也變得不确實起來。
釣魚人正是謝三。
其實,昨天整整一個晚上他都沒有離開過陳溪橋。
不知為何,現在他對這個貓捉老鼠的遊戲越來越有興趣了。
從陳溪橋的身上,他好像看見了從前的自己。
他忍不住想把這個年輕人塑造得更加完美。
雖然他知道自己将來終有一天會殺了他,但他希望能在他變得更好的時候再殺他。
最好的獵人,需要有最好的獵物陪襯。
陳溪橋夠聰明,資質甚佳,也不是個太固執太有原則的人,這本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才。
但是他偏偏卻有個緻命的弱點。
陳溪橋的弱點正是這個叫紫荷的女人。
隻要她活着,陳溪橋就永遠也不願意長大。
一個長不大的男人,不可能變成一個真正的戰士。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