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劍的手微微向上擡了擡。
“你看着我幹嗎?你把事情搞成這樣,難道還要我來收拾殘局?”陳溪橋目光閃動,連額上也已沁出了冷汗,腦子裡卻隻剩下一片空白。
謝三搖了搖頭,歎道:“唉,看來隻能我自己動手了。
”謝三放下手中的筆,揀起王船行掉在地上短刀,随随便便地向王船行走了過來。
陳溪橋咽了口唾沫,勉強幹笑了幾聲:“好,我這就把事情解決了。
”他的手下意識地輕輕一送。
劍刺透了王船行還在蠕動的咽喉。
月明如鏡,把山崗照得發白。
陳溪橋目光呆滞,雙手不斷地刨着身邊的泥土。
他的指甲已經開裂,鮮血不斷從指尖流了出來。
然而他卻好像全無感覺,身邊的土坑已經越挖越深。
王船行的屍體正靜靜躺在土坑的另一側,晦暗的臉上依然帶着一絲深深的遺憾。
陳溪橋的思緒好像終于蘇醒了過來。
腦子裡不斷地閃現王船行的掌擊在謝三脅下的那一幕。
他的頭上突然大汗淋漓,像受了驚吓一樣,迅速地躍了起來,握着劍,迎着月亮的方向一路狂奔着。
他的嘴裡已越來越苦,心好像沉入了一片黑暗中。
他不停地奔跑,而時間卻顯得漫長而又漫長。
謝三的小屋終于就在眼前。
陳溪橋闖進屋子,卻發現裡面早已空空如也。
地上留着兩灘血迹,一處是剛才王船行留下的,一處留在了謝三剛才的所站之處。
他不僅出賣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還錯過了手刃謝三的最佳時機。
陳溪橋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
一個白衣勝雪的女人歎着氣進了屋子,臉上滿是不屑和冷嘲。
“你現在醒悟,已經太晚了。
”蕭憔悴慢條斯理地說道,“謝三已經走了。
臨走前,他讓我轉告你,三個月後他一定會來找你。
”陳溪橋捂着臉,終于哭出聲來。
“謝三說得不錯,你是個被慣壞的孩子,本不該和他玩這個遊戲的。
”蕭憔悴失望地搖了搖頭,把陳溪橋一個人留在了屋裡。
三十五、最後一張牌
又在村口站了整整一天,陳溪橋卻還是沒有出現。
黃昏已近,除了回家,紫荷别無選擇。
陳溪橋失蹤已經一個月。
江湖中人都在傳說,名捕陳家的少爺和六扇門裡的另一位年輕高手王船行,都已命喪謝三之手。
但不知為何,紫荷的心裡卻隐隐覺得陳溪橋還活着。
所以這一個月來,隻要有時間,她就會跑到村口顧首翹盼,希望能等到她的情郎。
夜越來越深,燈油已快燒盡。
紫荷打了個哈欠,又一天即将過去。
她把頭深深地埋在了枕頭裡,希望能埋盡自己心中的無限憂慮。
忽然,房間的窗戶被一隻髒得吓人的手推開了一條縫。
一個頭發蓬亂、胡子拉茬的人順着窗縫跳進了屋子。
他渾身戰栗,驚弓之鳥一樣地向四處張望了一番。
然後偷偷地在紫荷身邊躺了下來,蜷縮着,啜泣起來,淚水在他滿是污垢的臉上洗出了兩道白痕。
紫荷沒有動,因為她不必看清楚,就已經猜出,這個不速之客正在她這些天一直都在等的那個人。
陳溪橋越哭越厲害,已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
紫荷不語,隻是輕輕地摟着他,像哄着一個受了驚的孩子一樣,輕輕地拍打着他。
不一會兒,陳溪橋便在紫荷的懷裡睡着了。
看着熟睡的陳溪橋,紫荷搖了搖頭,心裡卻有一種很不祥的感覺:這個長不大的男人這次一定惹了一個很大的麻煩。
秋天已在眼前。
百花凋零,黃葉滿地。
這樣的季節總會讓人比平時更加憂郁一些。
紫荷的心情卻比秋天還要憂郁十倍。
從陳溪橋回來的那天起,紫荷就發現自己的男人已經徹底垮掉。
他雖沒有被謝三殺死,但他的信心、自尊甚至求生的意志都被謝三抽空了。
他已生不如死,隻剩下了一具沒有生命的空殼,每天隻能在酒肆和青樓打發掉所有的時間。
秋風狂舞,院子裡的樹上落葉還在簌簌落落地掉着,任紫荷怎樣掃也掃不幹淨。
然而紫荷好像沒有放棄的意思,還是不厭其煩地用笤帚清理着一片又一片落葉。
陳溪橋回來了。
他已喝得爛醉如泥,嘴裡哼哼着,手上還拿着個酒壇子,剛穿過竹籬笆,就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他好像已不準備爬起來,躺在地上,就着壇子一口一口地狂飲起來。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謝三你來殺我吧……你來啊……來啊……”一邊喝着酒,一邊他還在那裡喃喃自語。
紫荷沒有搭理陳溪橋,隻是神情冷漠地掃着落葉。
落葉和笤帚不斷地拂過陳溪橋憔悴的臉龐。
陳溪橋沒有反應,隻是看着紫荷,呵呵傻笑着,忽然腦袋一歪,竟呼呼睡去了。
紫荷也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全身力氣,失神地坐在了地上。
有人慢慢踱進了院子,腳踩在落葉,沒有一絲聲音。
張橫舟的背已經越來越佝偻,怎麼看都可算是一個正在苟延殘喘的老人。
“管家,你來了?”紫荷無精打采地問。
“我來了。
”張橫舟不動聲色,一字一句地說。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一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