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人。
這場無休無止的秋雨已經整整下了三天三夜。
三天來,蕭憔悴幾乎沒有出過門。
屋子裡的鳥羽已被滲進來的水汽浸濕,蕭憔悴的心情就像這些失去了光澤和輕盈的鳥羽一樣糟糕。
青煙袅袅,她一手托腮,一手拿着忘憂草卷起的旱煙,斜卧在窗前的床榻上,一邊吸着煙,一邊看着窗外漫天漫地的雨,心裡空空的,不知道這天地間還有什麼值得牽挂的事情。
不知不覺中,已有兩滴清淚挂在了眼角邊上。
前方的林子裡,走來了一個身穿蓑衣頭戴鬥笠的人影。
龐大的鬥笠把來人的臉龐藏在了一片陰影之中。
蕭憔悴從未見過有人行走在雨中時,還能讓自己的步态保持如此的優雅,每一步的大小緩急都有規有矩,好像他不是行走在泥濘中,而是行走在一片鮮花簇擁的波斯地毯上。
風雖然很大,卻一點也沒有吹動他身上的蓑衣。
蕭憔悴都看呆了,未見到此人之面,就已經不由自主地對他産生了好感。
來人終于走到了她的屋前,吱呀一聲,屋門已被打開,随着人影一起進來的,還有一股清新逼人的風。
蕭憔悴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這被帶進來的新鮮空氣。
她終于看清了來人的臉,竟是兩個月前她以為已經崩潰的陳溪橋。
然而這個陳溪橋已經跟兩個月前完全不同。
他的眼神很溫柔,臉上始終都帶着很優雅的微笑,好像渾身上下都帶着一種讓人不得不親近的魅力。
但是蕭憔悴卻隐隐感到,這個笑得很優雅的陳溪橋已經比以前那個帶着許多戾氣的陳溪橋更可怕了。
蕭憔悴甚至覺得他已經變成了另一個謝三,一個甚至比謝三還要危險和可怕的謝三。
“你還敢到這裡來。
”蕭憔悴努力地靜了靜神,冷冷地問。
“我不得不來。
”陳溪橋慢條斯理地說,臉上的微笑愈發地溫柔起來,好像蕭憔悴是他最親密的愛人一樣。
蕭憔悴覺得自己正在被這至媚至惑的笑容所融化。
“你有什麼事情?”“想讓你看一看我的劍。
”“你的劍?”“不錯,我的劍。
”陳溪橋打量了一下屋子四周,然後點了點頭。
“這裡好像太小了一些,我還是出去吧,你趴在窗前看看就行了。
”還是那樣的節奏,還是那樣的優雅,轉眼間,陳溪橋就已經走到了外面的雨中。
不知為何,蕭憔悴竟按照他的吩咐,趴在床上,像個小女孩一樣将腦袋支在了窗台上。
陳溪橋終于站定了下來。
忽然,對蕭憔悴燦爛地笑了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這時蓑衣竟像兩片貝殼,突然打開。
蓑衣裡面已經沒有陳溪橋,隻剩下了一片白色的光芒。
白色的光芒從蓑衣裡面脫落了出來,慢慢地向四周發散出去,變得越來越大。
光芒所到之處,雨就停了下來,好像連太陽也突然被這白色的光芒打通了,從上面普照了下來。
而白色的光芒之外,雨卻越下越大了。
看着這白色的光芒,蕭憔悴的嘴角邊不知不覺地露出了動情的微笑,好像那白色光芒所照之處,是一個溫暖、幸福的天堂。
被它吸引,蕭憔悴竟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越出窗子,無怨無悔地向窗外的那片白光飛了過去。
轉眼間,她就進到了白光裡面,裡面好像是一個無邊無際的世界,而她正像天使一樣向這個世界的中心飛去。
越接近中心,那裡便越亮。
蕭憔悴的心都已經醉了。
終于她到達了終點。
但是不知道為何,她渾身上下突然被一陣陰風裹住了,每一根汗毛都已經豎了起來,她看見光芒的中心是一把冷冷的劍和一個冷冷的人。
而她自己正在迎着那把寒光閃閃的劍飛去,她已避無可避。
就在她的胸已經快要穿過劍刃時,陳溪橋突然收住了劍。
白色的光芒一下子不見了,蕭憔悴跌落在了地上,大雨劈頭蓋臉地砸在了她的身上,她茫然若失,大聲痛哭。
陳溪橋還在微笑,一直等到蕭憔悴的哭聲漸漸輕了下來之後,才又重新開了口:“我的劍如何?”“劍是好劍,隻是它的媚惑之力對謝三是不是有用,連我也不敢保證。
”蕭憔悴依然若有所失,低着頭緩緩說道。
“如果有你在一旁協助,也許我就有五成把握。
”“你要我怎麼做?”“我想請你在對付謝三的時候,當着謝三的面自盡。
”“什麼意思?”“對謝三來說,你是他的心血之作,沒有人會看着自己的心血之作被當場毀滅而不心亂。
”“你為什麼認為我會幫你這麼做?”“因為我知道你已了無生趣,既對謝三恨得入骨,又對他愛得要死。
所以,我可以答應你,隻要我殺了謝三,我一定把你和他合葬在一起,讓你們不能同生卻能共死。
”“你這麼有把握讓我答應。
”“不錯。
”陳溪橋誠懇地點了點頭,好像現在在提出要求的不是他,而是蕭憔悴。
他的目光已經跟蕭憔悴的目光交接在了一起。
“好,我答應你。
”陳溪橋溫柔的眼神讓蕭憔悴竟不想再跟他使小性子了,而是幹脆點頭答應了。
蓑衣不知什麼時候又回到了陳溪橋的身上,他又開始不慌不忙地踱起了優雅的方步。
蕭憔悴好像突然醒悟了似的,發了瘋似的向陳溪橋跑過去。
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