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縱橫捭阖第四十一章遙望林泉
五月二十日,代州使者入晉陽,嘉平公主聞兇訊,恸哭泣血,言曰:承父訓,非以代州事林氏,以林氏事代州耳,乃令兩兄率代州軍出城降雍,後主聞之,唯歎息流涕,不肯阻,且遣人語主曰:可出城降之。
主曰:受王深恩,死且不悔,焉能背離,乃止。
雍帝聞公主不歸,感歎莫名,遣使入晉陽勸降,絡繹不絕,後主感雍帝意誠,乃降。
——《資治通鑒。
雍紀三》
就在這時,外圍的蠻人開始奔逃,僅存的十幾個林家死士擡頭望去,一支青黑色衣甲的騎兵正在大肆屠戮着兵敗如山倒的蠻人,鐵蹄雷震,旌旗如海,正是雍軍的前鋒到了。
煙塵彌漫中,沖到林彤等人身邊的雍軍騎兵流暢地左右一分,一個雍軍将領策馬奔來,而他身邊一個身穿代州軍甲胄的高大青年一馬當先奔來,高聲道:“彤兒,彤兒,父親呢?”
林彤心中,死裡逃生的喜悅和前途未蔔的迷茫混雜一處,見到這個青年,種種情緒都化作烏有,她高聲悲叫道:“大哥,大哥,爹爹在城上,早已沒有了聲息,隻怕,隻怕……”
那青年一聲怒吼,轉頭撲向那已經被封堵住的蹬道,那個雍軍将領輕輕一歎,一揮手,一些雍軍随那青年而去,那将領肅容道:“末将李榷,忝居大雍威武軍副将之職,奉陛下之命,救援雁門,不知諸位可還有餘力為大軍指引方向,追殺蠻軍。
”
林彤拭去珠淚,斷然道:“我是林彤,願為将軍引路。
”
李榷皺眉道:“郡主久戰餘生,隻怕難以支持,而且郡主難道不想去看看林老将軍的情況麼?”
林彤斷然道:“林彤的性命早已不是自己的,能夠活到如今已經是上天庇佑,父親是生是死,林彤已經無能為力,可是若讓蠻人全軍退走,林彤縱死也無顔去見代州父老,請将軍放心,林彤尚可支撐。
”
李榷仍然有些猶豫,赤骥出言道:“李将軍請寬心,在下王骥,願和拙荊一起為大軍引路,在下熟知雁門關外的地理,當會有助大軍追敵,請将軍不必擔心我們夫婦。
”
那李榷目中閃過一絲耀眼的光芒,他在馬上拱手道:“原來是楚鄉侯門下的赤骥公子,失敬失敬,末将曾在寒園侍奉過先生,臨别之時楚鄉侯曾經托末将留心公子的下落,見到公子安然無恙,末将也心中安慰,且有公子引路,想必定然可以讓蠻人欲逃無路。
”
赤骥發出低呼,忍不住問道:“我家公子也到了忻州麼?”林彤聞言心中生出惱意,正好有雍軍牽來戰馬,她悶聲不響地手肘一撞赤骥小腹,赤骥忍痛不已之時,她已經上了新的戰馬,策馬向蠻人逃去的方向奔去。
赤骥也顧不得和李榷多說,連忙追了上去。
引得那些劫後餘生的林家死士都是會心一笑,幾個自負尚有餘力的也策馬追去,在前面為雍軍引路。
李榷也是暗暗好笑,其實他也沒有見到江哲,從十幾日前,他就奉命進入代州,代州人都知道林家和大雍之間乃是敵對,如今雁門關血戰正酣,竟是無人忍心将消息送去雁門,他們都擔心林遠霆若是知道大雍攻入代州的消息,犧牲了自己成全一州百姓,因此便自發的組織起來,阻擋雍軍的攻勢。
雖然李榷已經多次聲明欲救援雁門,那些民衆仍然以為大雍是要趁火打劫,在不能傷害代州平民的情況下,雍軍可以說是舉步唯艱,往往是一夕數驚,好容易才到了代郡。
這時候代州民衆都以為李榷欲攻代郡,那裡是林氏的宗祠所在,代州侯夫人安慶長公主如今就在代郡,李榷幾乎是寸步難行,就在他苦不堪言的時候,遇到了準備去向雍軍請降求援的林澄儀。
而幾乎是與此同時,江哲的信使也到了李榷面前,向他說明了赤骥在雁門協助林家守關之事。
雖然不明白怎麼江哲的門人會在雁門,但是曾經在寒園守衛的李榷也隻能驚歎江先生的神機妙算罷了。
有了林澄儀的指引,雍軍前鋒幾乎是毫無阻礙地趕赴雁門,李榷心知皇上對代州林家十分器重,所以一路狂奔,尤其在遇到從雁門逃出的殘軍之後更是心急火燎。
到了雁門,從千鈞一發的危局中救下了林彤和赤骥,他心中也是十分慶幸,看來林遠霆已經是兇多吉少,而林彤如今已是林遠霆親命的代州主将,有了她的合作就可以安定代州,這一點林彤恐怕比林澄儀更加重要,隻看林遠霆最後将大任交給幼女而不是長子,就知道這一點了,更何況和林澄儀同行一日夜,他也已經看出林澄儀雖然騎射高明,性情直爽,卻是沒有作為将帥的潛質。
這時,城頭上突然傳來了痛徹心肺的哭喊聲,李榷輕輕一歎,就見林澄儀從蹬道沖下,翻上戰馬就向關外沖去,李榷見他淚痕滿面,雙目如血,心中更是憐憫,使了一個眼色,一個接近林澄儀的親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