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閃過悲涼之色,道:“這封血書是庭飛暗中交給蕭大人,令人在适當時候交給我的,舅父請降之後,蕭桐将血書給我,當時我尚不明白他的意思,後來得知庭飛臨陣許婚之事,我才明白。
庭飛他或者曾經被蒙蔽了許久,可是臨危之際,他卻心地清明,他已看穿了一切。
他很清楚舅父請降之後可能會面對的困境,解決這個問題隻有聯姻,而我林碧不幸身為北漢公主,舅父唯一的支柱,我若不嫁入皇室,就沒有可能消洱仇恨,我不知他是否太狠心,為了王上的安全,北漢宗祀的延續,他忍心要我另嫁。
如今想來,當日庭飛自絕,不是為了不肯受被俘之辱,而是為了徹底的盡忠,他,他竟是早已知道非死不可。
”
段無敵擡起頭,悲聲道:“将軍!”然後又道:“殿下,此事還有何人知道?”
林碧搖頭道:“此事有關庭飛聲譽,除了我與蕭桐,沒有别人知道,我原本要焚去血書,隻是想到你或者會回來,所以留給你看,你是庭飛麾下四将僅存之人,若不能得到你的諒解,我心難安,庭飛泉下也勢必不能瞑目。
”
段無敵黯然道:“殿下委屈至此,我卻出言相責,請殿下恕我之罪。
”
出乎他的意料,林碧搖頭道:“不,你罵得沒錯,雖然我答應婚事,是為了庭飛的囑托,為了北漢的安甯,可是若不是李顯頗有令我傾心之處,我也不會嫁他,我林碧若要嫁人,大雍皇室多得是好男兒,就是我想嫁入宮中,也少不了一個貴妃名号,我接受李顯,隻是因為他是個不遜于庭飛的豪傑,這些年我并沒有委屈,李顯待我情深意重,我從來沒有後悔過。
”
若是她方才這樣說,段無敵隻會冷笑而已,如今她這樣說來,段無敵卻是心中安慰,林碧嫁入皇室和親,已經是定局,能夠嫁給一個好漢子,英雄人物,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林碧取下風燈的紗罩,将血書在火上燒了,然後道:“無敵,事已至此,也無需多談了,如今總算風平浪靜,大雍陛下沒有虧待我們,你之才華人品,庭飛和我素來敬重,何妨為朝廷盡一番心力,也算不負此生。
昔日舅父冤屈了你,你若能在大雍封侯拜相,我也能心安許多。
”
段無敵神情已經恢複平淡随和,躬身一揖道:“公主厚愛,無敵明白,隻是無敵早已意冷心灰,更何況權勢富貴本非所願,一路行來,見到國泰民安,無敵已經很是滿足了,所以我準備回沁州去,龍将軍自盡殉國,蘇将軍身死雍都,譚将軍戰死沙場,石将軍冤屈而死,昔日沁州衆将,隻有無敵一人尚存,無敵縱然厚顔,也不願侍奉大雍皇帝。
無敵一身,無牽無挂,不似公主,尚需擔負萬千軍民的榮辱安危,所以無敵決意回沁州隐居,此事尚未得楚侯正式允準,尚請公主代無敵求情一二。
”
林碧輕歎一聲,說到這種地步,她自然知道段無敵心意不可更改,其實她也不想攔阻段無敵歸隐,她隻是擔心江哲肯不肯放手,江哲此人,對敵之時狠辣非常,絕不給敵人生路,段無敵若是隐居鄉間,在如今天下尚未一統的情況下,很有可能是隐患,她不知道江哲能否放過段無敵,若是段無敵等到十年之後再回來,或許就不會如此煩惱。
可是林碧也清楚,去國離鄉之苦,她身在長安,仍然常常想起雁門夜月,更何況段無敵是漂洋出海呢。
最後她輕歎一聲道:“我會去向江侯說及你的事情,他應該會賣我一個面子吧,無敵,你今後準備到沁州何處隐居?”
段無敵淡淡道:“沁州認識我的人太多,我不想招惹是非,從前譚将軍歸葬故園的時候,我曾親往送葬,那裡是個好地方,當年我便說過有朝一日會去那裡隐居,這次途中遇見幾位舊部,他們已經解甲歸田,我提及想到譚将軍故裡安居,他們已經先去了,如今想必正在披荊斬棘,重整田園。
”
林碧又是輕歎一聲,這幾年來她的歎息也不及今日之多,譚忌死後,雖然北漢也有封賞,可是譚忌并不得北漢重視,他的身後事已經可以算是蕭條了,北漢亡國之後,大雍對于北漢為國犧牲的将領,也都有所追封,可是譚忌因為曾在澤州大肆殺戮,所以被置之不理。
想必譚忌的墳墓早已沒有專人照顧,曾經為北漢出生入死的将領,身後卻是凄涼非常,隻是死者已矣,來者可追,這件事情關心的人并不多,畢竟譚忌的為人過于偏激,想不到段無敵仍然念念不忘,怎不讓她心中愧疚。
轉身離去,林碧留下了一句斬釘截鐵的話語道:“段将軍且放心,有我林碧在,萬萬不能讓人難為了你,譚将軍墓前,每逢清明,請代我焚一拄香,是劉氏和我林碧對不住譚将軍和你。
”
費盡千辛萬苦,陸雲終于到了最後一座水榭,在第五座水榭,他在冰冷的水中浸泡了半天,早已經是手足麻痹,這最後的一段路,讓他幾乎支撐不住,看看和第五座水榭相似的格局,他終于笑了,第六座水榭裡面,他看見了齊王妃的侍女,那麼這座水榭,一定是江哲的住處了。
看看沒有完全關好的門扉和透過門縫的昏黃燈光,他警惕地打量一下四周,并沒有看到什麼侍衛,輕輕攀上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