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将他父親活活置死刑下。
他母親聞此兇訊,頓時神色慘變,已料難逃毒掌,将他叫到眼前,抱着他痛哭一場,叮囑他要看照好弟妹,記下這血海深仇,還說了兩句:“我不能讓你父在地下蒙羞,讓你兄妹在世上受辱!”接着連連呼“天”三聲,便沖出房門,一頭投進井裡去了。
可憐他兄妹三人,隻有趴在井邊嚎呼痛哭。
街坊四鄰,大家都懼怕孫人仲權勢,惟恐惹火燒身,誰敢出頭憐顧,一任他兄妹孤苦無依,痛驚巨變。
同街有個以趕騾馬為生的獨臂秦七,平時曾多次受到他父母的周濟體恤,因此人生性孤耿,雖常受他家恩惠,卻很少到他家行走。
恰在他家遭到禍變後的第三天,秦七從外地回來,聞訊後便立即趕至他家,招來他在騾馬幫的幾位窮朋難友,将他母親屍體撈起,又去州衙把他父親屍體領出,送至城外官山埋葬。
街坊見秦七如此義烈,為他所感,也有些人放大膽漸漸聚到他家門前議論州官不是。
秦七當衆慷慨陳飼,申言一定要為他家報仇,騾馬幫幾位朋友勸他,說隻憑隻獨臂,恐難得逞,還是先以撫孤為重。
不料這事又惹出一個陶馱來了。
這陶馱為人豪霸,在城内開設一家全德镖行,專門結交一些江湖亡命,在地方上掌紅吃黑,又時在州衙行走,與孫人仲互為狼狽,在滄州城内确也算得一霸。
陶馱聞說秦七出面為他家仗義,不知何故竟勃然忽惱,親自帶領镖行數人前來幹涉尋釁。
秦七攘臂上前和他争論,眼看勢将動武,騾馬行的幾位朋友怕秦七吃虧,死活将他拉走。
陶馱忿忿而去。
過了幾天,衙内有個名叫梁巢父的師爺,因與他父親生前十分交好,偷偷前來報信,說孫人仲連日均把陶馱請到衙内密談,心懷叵測,揣度他們可能要對他兄妹暗下毒手,以便斬草除根,免留後患。
梁巢父和秦七相商,決定送他兄妹離開滄州,去奔一條生路,他一心要為父母報仇,死也不肯離開滄州,終日不言不語,經常獨自去到父母墳前呆立,有時終夜不歸。
秦七無奈,隻好将他弟妹送去交托梁巢父,梁又輾轉托人将他倆送到山東去了。
他當時整日如癡似呆,欲哭無淚,一心隻想和孫人仲以死相拼,對弟妹下落也無心過問。
一夜,他正在夢中,忽然房内四處火起,烈焰騰空,滿屋濃煙,他從夢中驚醒,竟張目不開,喘氣不得。
正在危急之際,秦七突火冒煙闖來,用獨臂将他挾在腋下,從後窗躍出,又踢倒圍牆,打從後巷逃走。
在關帝廟内躲至天明,才混出城外,直奔交河而去。
在路上,秦七才告訴他,放火之人正是陶馱。
他和秦七一路忍饑受凍,全靠乞讨過活。
一日,來到交河外高家村,天上下着大雪,正在饑寒交迫之際,多虧高遠舉将他們收留下來,送衣供食,義重恩長。
當高遠舉知道他全家受害的遭遇後,更是義憤慷慨,深抱不平,并把他身世編寫成歌,以讓他永遠記住這一仇恨。
在高家住了月餘,一日秦七從交河城内歸來,告訴他在城裡看到滄州捕快和陶馱镖行夥計數人在酒館飲酒,身邊都藏有兵器,多是孫人仲已得到風聲,遣人前來追害他們。
他又随着秦七倉皇離開高家,向阜城奔去。
不料走到萬壽橋時,捕快和镖行數人已從後面趕來。
秦七将心一橫,拔出短刀,一面急叫他趕快過橋逃走,一面獨自立在橋頭,準備以死相拼。
他在秦七的一再急催以至喝斥下,含着眼淚,跑過橋頭,轉過林坡,恰好那邊大道上有一牛車拉着一車草料向這邊走來。
他趁趕車人不備,從後面輕輕爬上豐去,鑽進草内,又向橋頭走來。
剛到橋頭,牛車突然停下,耳裡傳來趕車人的驚呼聲,橋上的怒喝聲,刀刃憧擊聲和慘叫聲。
他拔開草料一看,見秦七滿身是血,揮動獨臂,正和四人拼殺。
橋上已被砍倒兩人、接着,又有一人被秦七砍傷,正在這時,秦七也連中兩刀,隻見他搖晃幾下,口裡似乎還在喊着什麼,便慢慢地倒下去了……
羅小虎講到這裡,眼裡包滿了淚,再也講不下去了。
玉嬌龍緊靠着他的臂膀,也在輕輕抽泣。
是對羅小虎的同情,還是有感于秦七的義烈,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她想不到這種隻有在書本上的忠臣義士中才有的壯舉,竟然在這樣一些市井小人中也會發生。
羅小虎略停片刻又繼續說:“最使我永遠難忘的是秦爺爺倒下去後,還昂起頭來,睜大着眼,死死盯着橋頭這邊,好像在看我已跑遠了沒有!”
玉嬌龍便咽着:“你定是出乎他們所料,伏在草料裡又随牛牢回過橋這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