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發冷,站在她面前的這個高師娘,已經不隻是使她鄙夷,使她厭惡,使她憤怒,而是使她感到震撼心靈的恐怖了。
她已經不是一隻餓饞刁惡在草原上跟蹤單身旅客的狼,也不是殘忍陰猛潛伏在草叢中守候過路人的豹,而是一條的蜒吐舌正從幽谷裡爬出來的毒蟒。
玉嬌龍極力鎮靜住自己的心悸,用一種已經變得暗啞的聲音說:”我不能容許你這樣做。
這是傷天害理的事情。
我也決不會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不然,我早就也這樣做了。
你聽好,我不準你傷蔡幺妹一根毫毛。
再則你也想一想,蔡幺妹明知你背後還有個決非她所能鬥得過的人,可她竟仍留在玉府旁的客棧裡,難道她無準備!你要好好三思!“高師娘沒再說什麼,鐵青着臉下樓去了。
玉嬌龍掩好門,心有餘悸地掌着燈,親自檢查了下門窗插闩,然後坐到桌邊,托腮出神。
蔡幺妹的一颦一笑,她在西疆荒村上賣技時那矯健的身姿,進至府裡獻技時那張略帶風塵而又純良天真的笑臉,都是那樣惹起自己的遐想與憐愛。
誤殺她父親,這已經使自己遺恨終身,嘔心瀝血也都無法彌救的了。
一錯不能再錯,這次若再讓高師娘毒計得手,自己的罪孽就更深重了。
自己雖已對高師娘提出了警告,但她是否畏惕?玉嬌龍愈想愈覺可慮,愈想愈覺心驚。
于是她忙起身來到書桌面前,提起筆,匆匆在一張白紙條上寫了四句:“人妖易混,徑渭難分。
危機夜伏,爾應留心。
”
玉嬌龍輕輕開門出房,來到走廊上一看,隻見天上陰雲密布,園裡一片漆黑,預示着明天将有一場大雪。
玉府裡萬籁俱寂,隻遠遠正院玉母窗前還露着燈光。
玉嬌龍遲疑片該,一咬唇,返身閃入房裡,取出早在西疆騎馬時穿的一套緊身紮袖棗紅色衣褲,換裝束紮停當,也不帶劍,隻将羅小虎贈給她的那張小弓插在腰間,另配三支鵝羽小箭,吹熄燈,闩好房門,輕輕推開窗子,閃跳出去,又将窗子掩好,然後下樓來到高師娘房門外面側耳一聽,房裡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她又轉到窗前凝神聽了一會,還是那樣靜得出奇。
她不由心裡一動,用手輕輕推了推窗門,發現窗門卻是虛掩着的。
這一下,玉嬌龍心裡明白了,她隻感到一顆心有如被攫住似的,頓時間,她已置一切顧忌于腦後,一步跳下台階,風一般地向園角牆頭奔去。
不消片刻功夫,玉嬌龍便已來到“四海春”客棧後三院東屋房上。
她伏身瓦上,頭倚屋脊,注意着對屋蔡幺妹房裡的動靜。
就在這一瞬之間,她見到一個黑影從行院進到三院院壩來了。
那黑影在院壩裡東探西聽,正在猶豫遲疑。
玉嬌龍已經辨認出那黑影正是高師娘。
她遲疑是因她并未摸清蔡幺妹所住房間,不然,自己就又會因來遲一步而遺恨一生了。
玉嬌龍正暗暗慶幸,隻見高師娘似已從東房屋裡那微微的鼾聲中辨察出是劉泰保的住處,因而便轉身直向西屋蔡幺妹窗前竄去,玉嬌龍屏息凝神地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當她小心翼翼地用刀撥開門闩,又輕輕地推開了房門,正要閃身進屋時,玉嬌龍早已取弓在手,扣弦一箭,正好射中高師娘的右膀。
高師娘痛得不禁“哎喲”一聲,刀也同時掉在地上,高師娘忙用左手護着右膀,一步縱到壩心,随即竄到牆邊,跳到隔院去了。
就在高師娘失聲呼叫之後,隻幾眨眼之間,蔡幺妹已掉刀跳出門外,緊接着劉泰保也手握鐵尺沖了出來。
這時,高師娘已經跳到牆外去了。
玉嬌龍趁蔡幺妹和劉泰保正張惶四顧間,輕輕揭起一片瓦向前院擲去。
蔡幺妹和劉泰保便立即随聲追了過去。
玉嬌龍趁此飄身下來,閃入蔡幺妹房裡,将紙條放在她的枕頭旁邊,然後才返身出房,沿來路飛奔回去。
第二天早上,玉嬌龍用過早點,正在房裡看書,香姑進來報說,高師娘因風寒病複發,右膀疼痛,起床不得。
玉嬌龍叫香姑去到玉母房中要來兩包上等名貴的“虎骨銑鄉麝香止痛散”給高師娘送去。
玉嬌龍獨坐房中,把昨夜的經過又仔細回憶一番,她不禁得意而又寬慰地笑了。
唯一使她感到不快和惋惜的是那支鵝羽小箭,它和那張小弓是羅小虎贈給她的定情之物啊!
她平時是那樣的珍惜它們,每當她懷念着羅小虎時,總要偷偷地把它們取出來,一個人躲在羅帳裡深情地玩弄一番,以至那些鋒利的镞鋒,都是她用羅帕擦拭出來的。
而今卻失去了一支,并且落到高師娘手裡了。
玉嬌龍愈想愈難割舍,她便打定主意,去把它從高師娘手中追索回來。
于是,她便站起身來向高師娘房中走去。
高師娘睡在床上,蒙着頭,輕輕地呻吟着。
玉嬌龍走到她的床前,伸手掀開被角,問道:“高師娘,你怎麼啦?”
高師娘止住呻吟,閃着一種古怪的眼神,說:“右臂疼得厲害,風寒病犯了。
”
玉嬌龍:“原是老病犯了,難怪疼得這般突然。
”
玉嬌龍一句平常話,可高師娘聽在耳裡總覺不甚自在。
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