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烏蘇更是荒涼,怎比侯府玉堂金馬。
”
香姑突然變得固執任性起來:“我願留在玉府就全不是為的這些,我隻為一點:舍不得小姐。
小姐當然和我不同,你知書識禮,凡事都得依照府裡的規矩。
不過,不管你有什麼‘堂’,什麼‘馬’,我看就你沒個知心人,全府上上下下百多号人,真正能貼近你心的都不如香姑我。
”
香姑這番話,把玉嬌龍隐藏在心裡的哀怨挑開了,她沒料到,這個在她眼裡還充滿少女般天真純稚的香姑,竟能說出這番通情中肯的話來!以至使得她再也不忍去強持異議了。
玉嬌龍默然許久,最後才微微地歎息了聲,說:“香姑,你說得對,偌大一座玉府裡,我唯一的貼心人就是你了。
我和你一樣,也命苦……”玉嬌龍不再說下去了,眼裡噙滿了淚水。
香姑在玉小姐身旁呆了許久許久,直到已快天黑,才退出房門去了。
第二天,玉嬌龍起床得特别早。
吃過早飯不久,趙媽便奉少夫人的差遣,過來催促玉嬌龍換裝來了。
玉嬌龍坐在梳妝台前,略加勻抹,換上一身淡藍色的繡花滾邊衣裙,外披一件猩紅色的緞面紫貂披風,又從首飾箱裡取出一隻珍貴的縷花玉環,将它帶在腕上。
剛剛收拾打扮停當,便聽得嫂嫂鸾英在樓下叫她的聲音。
姑嫂二人攜手出府,馬車早已候在門前。
二人登車,便向阜成門方向駛去。
幾天前,京城下過一場大雪,街上積雪雖然未化,天氣也顯得特别寒冷,可大街上仍然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熱鬧非常,真不愧是京城帝都;萬裡陽關道上城鎮百千,哪有這等繁華。
玉嬌龍姑嫂乘坐的這輛馬車,又是那樣惹人注目,以緻路上行人,一見這輛馬車,立即就能辨出裡面坐的準是高官寶眷,一個個紛紛退讓道旁,面露敬羨之色。
玉嬌龍從簾縫中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不禁矜持地笑了,心裡感到一陣莫名的喜悅和滿足。
十八年來,她似乎隻在今天才初次領略到了侯門玉葉的高貴和尊榮,這決不是在遼闊的草原和荒涼的沙漠所能感受到的。
馬車很快就駛到了阜成門,沿着城牆轉入一條寂靜的胡同,德府已經在望。
德五嫂早已領着一群人迎候在大門口了。
馬車剛一停下,德五嫂便帶着兩位仆婦來到馬車門前,一位仆婦忙上前将車門簾幔揪開,鸾英首先跨下車去,便又回身來扶玉嬌龍。
玉嬌龍與德五嫂上次在鐵貝勒王妃府中就曾見過一面,當時雖未交言,彼此卻也是認識的。
因此,也無須鸾英引見,就相耳寒暄起來。
玉嬌龍低着頭,由一位仆婦攙扶着,踏着積雪向府門走去。
她剛剛跨上門前石階,眼前突然露出了一雙穿着青布棉靴、上着醬色褲管、分站得很開的腳。
玉嬌龍擡起頭來,見迎面站着的是一位姑娘,雙腳成馬步分開,兩手叉腰,淺黃銅色裡透紅的一張圓臉上,嵌着一對閃亮而深邃的眼睛。
兩道黑黑的、略微斜挑的眉毛,給這副本來很平常的臉蛋,卻平添了一種特别妩媚和英武的氣概。
這姑娘似笑非笑,正以一種探究的眼光注視着她。
玉嬌龍心裡立即就猜到了:這姑娘準是俞秀蓮。
頓然間,她心裡感到有些慌,但卻絲毫也未表露出來。
她正在進退兩難之際,那姑娘卻先開口了:“玉小姐,我們終于把你盼來了。
”
玉嬌龍:“你就是俞姑娘吧!我對你已經聞名很久了。
”
俞秀蓮:“你休去聽那些訛傳。
德五嫂常在我面前誇你呢!”
她又把玉嬌龍打量了下,緊接着将她的腳瞟了一眼,說道:“你的腳真輕,鞋上連一點雪都未沾。
”
玉嬌龍不覺微微一怔,正不知如何應對才好,恰好德五嫂從後面跟了上來,說:“請到屋裡叙,外面冷。
”
主客三人和俞秀蓮由幾個仆婢伴随着來到内廳,坐定之後,仆婢們都争着前來獻茶送點,殷勤異常。
特别是玉嬌龍面前,仆蟬們輪番趨候,更是川流不息。
玉嬌龍不禁暗暗詫異,感到有些蹊跷。
正在這時,她忽又聽到廳外走廊上亦有一群人在竊竊私語。
她擡起頭來,略一顧盼,見花窗外有幾個人影在逡巡晃動,窗間糊紙已被戳破了好幾個地方。
她正迷惑不解中,鸾英湊到她耳邊,低聲對她說:“德府家的丫環仆婦久聞妹妹美得賽過天仙,都想看看你,可又不便冒冒失失地進來。
你看,她們竟把窗紙也戳了那麼些洞。
為了看你,害得我們也受冷。
”
一向矜持沉靜的玉嬌龍,一時間,羞也不是,嗔也不是,頓感不自在起來,臉上也泛起了一陣紅暈。
德五嫂是個伶俐人,她已察覺到了玉嬌龍神态的變化,深恐失禮,忙把廳裡多餘的仆婢打發出去,随即又将話題轉到前番在王府裡玉嬌龍攔馬救護玉母的事來。
她把當時的情景繪聲綸色地講了一番後,又說道:“當時我們全吓懵了,都為玉夫人她老人家捏了一把汗。
正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不知玉小姐哪來那麼一股勇力,又那麼迅速的身手,隻上前将馬一攔一推,竟把來勢那般兇猛的烈馬制住了。
真是叫人不可思議。
自那以後,京城中官家名門的女眷,誰不誇說玉小姐是孝女,都把那件事說成是孝女感天,暗有神助。
當然,也有嘴損的說連烈馬都怕美女,還說這叫‘柔能克剛’。
”德五嫂說到這裡,也不禁大笑起來。
鸾英也被她這句話逗笑了,笑得十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