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黑龍潭,來到大覺寺,天色已經不早,便在寺裡停宿一夜。
第二天,轎行不遠,便開始進山了,因山路崎岖,轎行較緩,路上行人也多是進香男女,不如官道上擁雜,玉嬌龍便卷起轎簾,看看沿途景色。
她舉目向前望去,但見遠遠山巒起伏,峰疊如波;峰頂積雪皚皚,有如滔天白浪,向北伸去,接地連天,極目無際。
玉嬌龍頓覺胸懷開朗,精神倍增。
迎面吹來的雖仍是刺臉寒風,但她卻似乎聞到了來自塞外的草原氣息。
這眼前景色盡管迥異草原,更不同于沙漠,但從那一片蒼茫中,她眼裡卻不斷閃現出連天的碧草,無際的黃沙。
玉嬌龍不覺凝思神遊,魂搖魄蕩,心裡不禁激起一陣奮發之感。
玉嬌龍正遐想間,小轎已進入一條狹窄的小道,兩旁的柏林越來越密,山勢也越來越奇。
轉過溪澗,眼前突然出現了拔地而起的山峰,那山峰勢欲迎面撲來,雄險已極。
這時,上山的石級變得越陡越窄。
轎夫行此陡路,已覺吃力,加以那些進香的百姓又不斷阻道,轎行更見費力。
玉嬌龍乘着心頭湧起的一股興緻,命轎夫停下,她跨出轎來,稱說進香必須虔誠,打發轎夫、家院先去山頂歇候,她要和香姑步行上去。
轎夫、家院拗她不過,隻好遵命。
兩名家丁也隻準遠遠跟在後面,不得靠近。
玉嬌龍偕着香姑,興緻勃勃地向山上走會。
一路上,她顯得步履輕盈,動止敏捷,毫無半點不支之意。
而身體比她壯實的香姑,反而累得氣喘籲籲,不住叉腰撫腳。
行至山腰,突然出現了一處幽深的澗谷。
澗谷沿着山崖,一直向北伸延過去。
谷裡長滿了荊棘藤蘿,把谷底覆蓋得嚴嚴密密,一眼望去幽幽冥冥,令人神秘莫測。
澗谷崖口有一片狹長柏林,林中隐隐露出一座小廟,給人以隐秘和冷落的感覺。
玉嬌龍見香姑已經累得有些不支了,便在路旁尋個坐處少憩。
玉嬌龍剛欲坐下,忽從樹林裡隐隐傳來一聲馬的長嘶,那馬嘶聲在玉嬌龍聽來是那樣的雄壯高亢,又是那樣的沉郁悲涼。
她久已不聞馬嘶了,此時不由得從心裡激起了一陣難以按捺的馳騁欲望。
接着,又是一聲長長的馬嘶聲傳來,玉嬌龍已聽出了這是良馬的悲鳴,隻有久已失騎的寶馬,才能發出這樣的哀嘶,她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徑向林中走去。
香姑也掙紮起來緊跟在她身後。
玉嬌龍穿過樹林,來到那座廟前,見那廟不大,背靠崖壁,瓦碎牆頹,已顯得破敗不堪。
廟門虛掩着,門前野草叢生,廟内冷冷悄悄,似無人住一般。
玉嬌龍猶豫片刻,又向四周環顧一番,見林裡除這座破廟外,别無人家。
她一咬嘴唇,推門進到廟内,見殿上蛛絲滿結,兩廊栅殘像毀,隻左殿角上鎖着一扇房門,門旁挂了許多草藥,說明尚有人居住廟内。
玉嬌龍見廟内并無馬迹,正詫異間,忽見殿壁右側有一小門,她忙去将小門拉開一看,立即被驚得呆住了,隻見那間四角堆滿枯柴的小屋中間,拴着一匹全身毛亮,偉壯雄奇的大黑馬。
玉嬌龍一見此馬,頓覺全身的血一齊湧上頭來,整個心跳得咚咚直響。
她一下就認出來了,這正是羅小虎從西疆騎來的那匹大黑馬。
曾馱着她和羅小虎雙雙過草原的,也正是這匹大黑馬。
玉嬌龍一下撲到大黑馬身旁,緊抱着它的頸脖,用她的臉偎貼着它的面領,又是輕撫,又是低喚,她似乎已經忘記了身後還跟着個香姑。
那馬亦已認出她來,耳豎眼斜,尾也不停地揮擺着,還不住地用它的頰鼻來挨擦她,顯得無限親熱。
玉嬌龍久久地偎抱着那馬的頸脖,她又從那馬的身上聞到了那股她熟悉的帶着腐草氣息和酸澀的汗味。
這汗味是那樣的使她心動神搖,那樣使她羞怯沉迷。
大黑馬和她挨擦着,挨擦着,突然昂起頭來,發出一陣噴鼻,提起前蹄在地下不停地刨動,似欲掙斷窘索,馱着她絕塵而去。
玉嬌龍忙抓住它的勒口,輕輕拍打着它的脖子說:“安靜點,大黑馬,安靜點!這不是你奮蹄的時候啊!”
香站在旁看得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
玉嬌龍這才回過頭來,凝凝神,搭讪着說道:“這廟裡怎會養着這麼壯的一匹馬來?”
香姑斜瞅着她說:“你應該說,這匹馬怎會跑到這廟裡來了?”
玉嬌龍臉上泛起了紅暈,沒吭聲。
香姑又打趣地說道:“這馬恐也生了個出家命,前番見着它是在廟子裡,今天又是在廟裡見到它。
”
玉嬌龍驚奇地:“你也認出它來了?”
香姑:“還是趕快去找找廟裡的人,打聽打聽它主人的消息吧!”
玉嬌龍和香姑尋出廟來,正站在門口徘徊間,忽見林外澗邊崖壁上有位老道,背背柳條背簍,攀藤扶枝,艱難地向這邊走來。
玉嬌龍驚奇地望着他,輕輕對香姑說:“那道人興許就是這廟裡的香火。
”
那道人進了樹林,便徑向廟門口走來。
香姑還不等他走近,便忙上前問道: